燕辞寒在她对面坐下,似乎那些伤口不是在他身上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许多。
今夜的月亮,不似昨晚一样明亮。微风吹过,树林中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是树叶被风吹动得声音。如今虽是夏日,但深夜里,几分寒意还是让人有些瑟缩。
“宁姑娘,此行是要去祁州吗?”
长久的寂静后,燕辞寒出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嗯。”宁知意没有否认,她没有任何可遮掩的:“去祁州祁家。”
燕辞寒直直地盯着她:“祁家的消息网,已经比他们家的医术还要出名了。但宁姑娘可知,祁家想要的东西,也绝非世间易得之物?”
“我本是有一件珍品的,可用来救了你。”宁知意神色淡淡:“如今只能去祁家谈条件,他们想要什么,我便去找什么。”
燕辞寒一惊,却很快恢复正常。他早该想到,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碰到一般人,应该早已必死无疑了。可眼前少女,虽看起来年岁不大,但却十分老成一般,没有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天真与明媚笑容,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漠。
但这样清冷的一个人,却愿意拿出至宝救他性命。她绝非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
“既是我用了姑娘的珍品,那我便应该还姑娘一份。待我养好伤,请姑娘言明,走遍天下,我也为姑娘寻回来。”燕辞寒郑重其事地说道:“姑娘大恩,我没齿难忘。如今既有报恩机会,还请姑娘应允。”
宁知意没有回答。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救他。本该救了人就离开,但她还是想亲眼见到他苏醒。如今他人醒了,自己却没走成。
他却主动提出要报恩。宁知意一时之间想了许多,也许这人并非好人,不过是有伤在身想哄骗她多照顾他一些时日。也许这人不是坏人,的的确确想要报恩。可他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又如何能替自己完成那件事呢?
她并不想牵扯其他人进来。毕竟,此行困难重重,面对之人又是首屈一指的孤云门,没必要拉着别人同她一起进这火坑。她也不想做狭恩之人。她在救他的那一刻,就没想过他会回报自己什么,无非是心中那股子仁慈之力突然又涌了出来,所以她救了。
“宁姑娘,你别看我伤得这么重,我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呢。这次不过是被人暗算,不得已沦落至此。你相信我,我一定有能力报答你的。”见宁知意半天不说话,燕辞寒又接着说道:“请你相信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果,我要你替我杀人呢?”寂静无声的夜里,也许鸟儿虫子都睡了,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夜晚,那张红唇轻启,说出的话语十分冰冷。
燕辞寒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十分坚定:“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本就是我武林中人应尽本分!若宁姑娘要我所杀之人是该杀之人,我也绝不犹豫半分。”
坐在他对面的红衣少女垂下眼眸,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此时的她,似乎十分悲伤。
他没有再说话。
宁知意感觉眼睛酸涩不已,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一涌而出。她闭上眼睛,却还是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阿意,我以后若真成了大侠,便要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斩断世上一切不平事!
十八岁的二哥是那样意气风发,眼角眉梢都是恣意昂扬,仿佛他向往已久的江湖就在不远处了。
可就在他终于要解开枷锁,一路奔向他的理想的时候,这一切却戛然而止。留下来的,只有他的骨灰。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燕辞寒却没有丝毫困意。他看着对面的姑娘,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后半夜时,宁知意突然抬头:“燕少侠,我不问你来历,不问你过去。只你既要报恩,便同我一道去祁家走一趟,祁家所需之物必是不凡,凭借我一人之力大约有些艰难。你若助我完成与祁家交易,你的恩便也算报完了,如何?”
燕辞寒点点头:“就依姑娘所言。”
这样一条依山傍水的山路上,两个少年少女彼此相对而坐,皆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着天空泛白,天色大亮。
第二日,宁知意却没有着急出发。
燕辞寒身上伤势严重,贸然上路可能会让他伤势加重。倒不如就在此地休整两日,等他身体恢复一些后再走,到时行进也可更快一些。
燕辞寒洗过脸,将血污都清洗干净后,宁知意才发觉,他居然长了一副上好的皮囊。俊朗隽秀,剑眉星目,身形颀长,一头墨发束起,并未披冠戴玉,应是未到及冠之龄。
但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趁着白日,去四处找了些野果回来,给二人充饥。
毕竟她的干粮只准备了一人份,如今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能省则省。这两日既不着急赶路,不如就吃些野果果腹,还能省些口粮。
“将就着吃吧。”
燕辞寒接过她递来的野果,心中十分感激:“多谢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