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厅堂,其实也是楼阁的一整层。
八角形的格局,十数位金陵城中排得上号的公子分了方位围坐。
梁上帷幔垂下,廊前高阔,可以俯瞰金陵夜景。
灯火中的金陵城繁华若梦,昏黄中的青石板路倒映着古朴斑驳的街巷,小娘子们撑着油纸伞逶迤而过。
远处的玄武湖面上,因着细雨忽然而至,有那乘兴的菡萏吐露,蜻蜓闻香。
楼阁之中,
一袭红衣的章出尘在前,朝着众人礼了一礼。
鸨母则随之而后,一脸堆笑,忙也说道:“王大官人,我可是好说歹说,才把出尘姑娘请了来,你万不要失言才好。”
鸨母心中有鬼,说话时便没什么底气。
可能又想着还有个催命的就在楼外,便又忙把准备好的赎身文书,快走了两步递到王仁面前。
只可惜,不止是王仁,这会子场中的众人,都把视线落在章出尘身上,倒也没什么人愿意理她。
“出尘姑娘。”
王仁早先时候并不是没见过章出尘,只是没见过她一袭红衣,又委婉顺服的样子,不禁脸上大悦,瞳孔翕张。
他本就是个急色的人,每每遇到有些姿色的姑娘,便非要弄到手不可。
今儿这般近瞧见章出尘的真容,心下里已然如猫抓一般。
哪里还有心情在簪花院里厮混,似已想好诸般手段,非要让章出尘臣服,便假意摆了脸,说道:“本公子为你赎身,你可心悦臣服么?”
他已接过鸨母递来的赎身文书,略微瞧了瞧,当瞧见赎身的银两时,不禁心下里也有些肉疼。
可这会子,肉疼便肉疼了,岂能在人前丢脸?
瞧着一切顺利,只是十几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炽热,章出尘微有些嫌恶,可并没表露在脸上,只又是一礼,低低回道:
“全凭公子作主便是。”
刚才时候,金陵城中的公子们都惊艳于一身红妆的章出尘,好似忘记了出声儿。
这会子又听到章出尘这般讲,不禁一时间哗然。
有哪羡慕王仁运气儿好,得了如此佳色的人,当即便出言讲道:“王公子,我早前听说出尘姑娘规矩儿多,可没料想,你们竟然早通了款曲?
不然,今儿才一见面,就为美人儿赎身?
若当真如此,你又如何对得起我们这班兄弟,岂不是金屋藏娇,不愿与我等分享么?“
在大夏国,家中若是有美妾,一直被视为颇为脸面的事情,与好友共享美色,也是常有的事情。
想来不多年前,有位姓苏的才子,大学士,家中藏了十数位娇婢美妾,惯常时候便拿美妾赠于好友,传为一时美谈。
这位羡慕的鸡儿发紫的公子话才落下,就有人唱和,说道:“王公子当真深藏不露,倒让我以为流言做不得数了。
世人可是都知晓出尘姑娘和那朴十年相好,若真个如此,又岂非是眼下这般模样,可见流言便是谣传。
若流言为真,想那朴十年又如何比得过王公子?“
“不管流言如何,得出尘姑娘,夫复何求?”又有人出言,讲道:“却不知,王公子可愿割爱么,不管多少银子,我可都愿意出。
……“
众人沸沸不止。
各种露骨之言,更是不绝于耳。
甚至于,
连那一直瞧着章出尘没说话,眼神儿拉了丝的甄宝玉也有些忍不住,已站起了身,自顾自走到章出尘身边儿,讲道:
“你便是章出尘,章姑娘么?”
这些人之中,若说身份儿尊贵,家中又深厚不见底的,方数是甄宝玉了。
不说他家的生意,朝中的官职,就说还有个甄老太妃尚还在宫中,一直深得太上皇欢心,就把旁人比了下去。
大夏国双日横空,已非一年半载。
见甄宝玉说话儿,众人倒都识趣儿的不再言语,只王仁心下里担忧,怕美人儿被甄宝玉抢了去。
他赶忙儿掏了银票胡乱递给鸨母,低低说道:“鲍妈妈,快些个备墨,签了这赎身文书,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