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忠顺王府备下的船吗?”
朴十年抬脚走出马车,入眼中便是那艘雕梁画栋,精巧细致的楼船,入耳的,却是马扩看似谦顺有礼的问候。
他心下里搓磨,嘴里却回道:
“马将军,何来照顾不周,没想到你们边关饮血的军中之人,也学那肉食者和商贾,尽是虚虚之言。
今儿十年所见,所闻,当为十八年来罕有,着实受宠所惊了。“
这般说话,自然不是针对,是朴十年故意,是要试探马扩。
可话落时,马扩也只微一怔愣,面上情绪如不兴之水波,只皱了皱便归于平静,方又笑说道:
“朴公子客气了,据我所知,朴家先前也是豪富之家,想当年太上皇南巡之时,也曾在朴家借宿,今儿这阵仗与之相较,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
他或许觉得和一个被抄家之人提起当年无限风光,很是不知礼,不合时宜,便顿了顿,抬手一指河面上的楼船,又换了真诚些的话讲道:
“朴公子自也看到了楼船,只愿你明日里早早登船才好,此一去神京,应是同路,只叹路途遥远,谁知道风波善恶,自是珍重。”
他只如蜻蜓点水,略一点提而已,可听到朴十年耳朵里,着实有着丝丝善意,便回道:“少将军说的是,同行于山重水复,十年从未出过远门,还望照拂才是?”
朴十年话虽这般说,可心底下已有了打算。
北上神京这事儿,已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去了。
但是,是自己买舟北上,还是依附于忠顺王府,却是两可之间。
“公子,公子……”
从河岸官道离着朴家仅存的别院,不过数百米之遥,心有期盼,念着自家公子的幂儿姑娘见着马车停驻,已又远远的走了来。
朴十年和马扩拱手而别,已迎了上去,一边往自家别院走,一边打趣道:“眼见已是晌午时分,你身为厨娘不思做饭,又跑出来做甚?“
“你不在家,我又做给谁吃,貂叔么?“
幂儿姑娘识趣的没问今儿谈的如何,只走在朴十年身侧,吐了吐舌头,又捡着欢喜些的事,故意讲出来,说道:
“公子,咱们家荷塘里的荷花今儿又开了几朵,有好多鱼儿在偷吃新开的荷花,忒也讨厌,貂叔便撑了小船抓了几条,你要不要吃醋鱼?“
醋鱼是朴十年最爱吃的菜之一,似已闻到香味,可仍却装做不喜,调笑道:“好幂儿,鱼吃荷花,你却要吃鱼,那你和鱼何异?“
这话儿有些绕,但幂儿好歹听懂了,便笑回道:“公子,你又胡乱编排幂儿,若你不喜醋鱼,我饶了它们便是。“
朴家别院占地不算大,但贵在思巧。
因河风吹拂,便在别院四周植了许多竹子挡风。
院落前后,则都挖有荷塘。
正值五、六月,除却那些热情奔放的,更多慵懒的荷花,才露出尖尖角。
站在院落荷塘前,几尾鲤鱼扑出水面,使得塘水涟漪阵阵。
这一刻,朴十年只觉得,或把什么都放下,只逗弄婢子,荷塘观鱼,人生也惬意若斯,不复何求。
“公子,河那边有人捎了话来。“
老奴貂珰不知何时已到了两人跟前,含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