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恨水点头道,“好,你们去玩办公室歇会吧,往后不知还有多少苦日子,就在我办公室设个宴吧,你们先去吧。”
我和徐真人都点了点头,朝裴恨水的办公室走去,裴恨水则乘电梯下了楼,坐在办公室内,徐景曜打量着整个办公室,我按耐不住,问道,“徐真人,您当真要接受审判?”
徐景曜道,“是,非如此不可,你放心,我一个徐景曜是引发不了多大轰动的,会去的几个大门派掌门也只有我师父了,关键是为了你我能去往东北。不过,张陵,我不能确定他们会如何处置我,那么多掌门在,我也很难脱身,所以接下来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靠我自己吗?我心道。徐真人本事当真令我折服,所有事情都思考全面,敢作敢为。论武功,他的剑法尚不在裴恨水之下,光是使剑,天下已无几人可与其比拟,有他相助,东北之行绝对是轻松甚许。然而,到如今,我都在前辈的庇护下从道,无论我爷爷,师爷还是谢必安,再到如今的徐景曜,他们都成了我的保护伞,现在,该由我自己去引领自己了。
于是重重点点头,道,“你放心,徐真人,我一定找到蛟龙和何前辈。”
徐景曜不语,盯着墙上的画,似在思考什么,我坐在沙发上,打算推演一下事情来龙去脉。对于月如会在何处这一事他如此肯定,必然是由于之前天华真人易容月如前来,而徐真人明明亲自找的月如,来的却是天华真人,可天华真人却对月如和我的事情如此知悉,想必是月如告诉她的。不过,徐真人究竟如何得知来的是天华真人,我始终觉得这结论依据从何而来,是那本书吗?于是趁着这会,向徐真人提出疑问。
徐真人却笃定道,“不,只能是她。”
我道,“为什么?”
徐真人却道,“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要由我解答的话,你也别叫我徐真人了,叫我徐仙人得了,这个问题以后你会得到答案的。”
我只得作罢,只能说,时间不是答案,但答案都在时间里。
不知何时,房门竟被人打开,原来是裴恨水,身后跟着两位服务人员,两人推着摆满菜盘的小车。
待在茶几上布置完菜盘后,裴恨水为我们一人斟满一杯酒,他坐下道,“我已经通知整个道门了。”
徐真人道,“今晚就出发,行吗?”
“行,不过徐真人,我通告道门你被我缉拿,那便证明你没死,这应当是让黑白两道都为之震颤的消息,毕竟十年前你就是道门小辈中的顶梁柱,道门最看好的人之一就是你,这个消息走出去,我想那些人还是会跟去东北的。”
徐真人道,“您放心,其它参会掌门不会不考虑这点,让他们各自分点心神于我们接下来行动反而有利。”
裴恨水喝了口酒问道,“你们去东北是准备做什么?去找蛟龙?偌大的东北,可真不一定好找啊。”
徐真人却道,“蛟龙想要养伤,不止东北一个地方可去,况且东北高手如林,蛟龙应该不会去找麻烦。”
我明白徐真人为何这么说,在金甲尸和鬼后背后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势力,而这仅有徐真人和龙虎山上的几个人才知道,若是现在让他知道,道门分了心,就更难解决当下的问题,对方自然也是只有少数人知道这股势力的存在,不然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现在势力均衡,两方谁出了差错都可能造成颠覆性打击。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如果只有少数人了解势力的存在,只能证明这股势力不与对方友好,或者对方受了一些限制。
裴恨水不知道势力的存在,他的爱徒陈文胜死于蛟龙之手,他怎肯善罢甘休,他从徐真人口中得不出什么,但我就不一定了,一个微表情就可能出卖自己,看来只有避免和他单独交谈了。
裴恨水举起酒杯,悬在空中道,“那你们去做些什么?你被我押着,张陵一个人可不好办啊。”说罢,将其一饮而尽。
徐景曜看向裴恨水道,“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七年前虎妖一事的?”
裴恨水道,“虎妖?那与我裴门无关。七年前的你我不了解,但是现在的你,我肯定,是一个真正的好道士,如果你们去东北是去找虎妖的话,我还是会全力支持。”
徐景曜微笑道,“我相信张陵,我想张陵他不会放过这次锻炼自己的机会,但我也请您替我让他们宽限几天,当然,如果您把不认为我是清白的话,那么这一趟去东北我就不能这么老实了。”
我发现他在虎妖一事上,言语都会变得奇怪。
裴恨水道,“我说过虎妖一事,我裴门并不关心,你是善是恶,那只是当初的事情,并不能作为评判现在的你的唯一标准,我会力求其它掌门对你宽限处理,一定会在张陵找到虎妖后再做决断。”
徐真人举杯道,“多谢裴掌门。”
我们三人又攀谈了几句,裴掌门忽然问道,“你说你知道我女儿所在,那她现在在哪?”
徐真人面色潮红,满脸醉意地说道,“裴掌门有所不知,在一个月前,我曾去过一趟龙虎山,也见到了您的女儿,我告诉她,如果一个月内找不到张陵,就在一个月后第二天晚上到全南去找,还告诉了她具体地址,你别说!”徐真人站了起来,晃悠着脑袋,道,“这小姑娘真,真不识抬举,她不信我的话,我就教育了她两下。”
我赶忙起身,道,“徐真人,你醉了。”
裴恨水也站起身来,一手推向我,一手拍了下徐真人,我措不及防,被推后几步,徐真人则应声倒地。
我惊恐地看向裴恨水,手也悄悄摸向挂在腰间的宝剑,裴恨水扶起徐真人,道,“他醉了,我有话和你说。”
他将徐真人放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回头对我道,“张陵,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父,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对我坦白。”
“坦白什么?弟子不知。”
他道,“你们年轻人惺惺相惜我能理解,可也要分得清孰轻孰重,徐景曜一点小聪明也能让你颠倒黑白吗?他救了一只害人无数的虎妖,那些被害的的大多数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这难道不该被消灭吗?他有什么正当理由去救虎妖?可你不同,大家虽然都传言你和蛟龙联合,但他们拿不出什么实质性证据,你只要告诉我,你去东北是不是去找蛟龙,是的话我们就昭告天下,我们去东北是去消灭蛟龙,还抓到了叛贼徐景曜,那时裴门和龙虎山都可以摆脱嫌疑,道门重回和平,对付金甲尸岂不是更有胜算。”
我大感失望,原来裴掌门是这样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在我心中应当是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
我抑制住怒火,道,“难道如今的徐真人还不能转变你对他的偏见吗?难道您刚才的话全部是假话吗?”
“我说过,虎妖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将邪恶之人绳之以法,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去东北究竟是作何目的?”
我不耐烦道,“除了问这个,你还会问什么?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女儿?”我忽地醒悟,从我见到他起,他似乎一直都很奇怪,一见面就不苟言笑,原先的他只要一见到就是满面春风,他一直强调虎妖一事与裴门无关,当初龙虎山的道长可跟我说了擒拿虎妖的时候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门派,裴门弟子少并不代表没人去。想清楚他露了这么多马脚,我不得不戒备起来。
他见我表情异样,立在原地不再动弹,手却放在后背。为了验证他的身份,我问道,“师父,您还记得神剑式有几式吗?”外人都知道神剑式,可谁也不知神剑式究竟有几式。
我这突然不着边际的问题,自然引起他的警觉,他拿出右手朝我一掷,我忙向身旁闪去。
他又掷了两回,我都避开他掷来的方向,可我始终没看清他掷的是什么暗器,我和他越避越远,他也悄然来到门边,忽地他不再出手,奸笑道,“不和你玩啦,反正全天下都知道张陵和徐景曜正在成都还准备去东北,祝你们好运喽。”
说罢,打开了门,又道,“对了,不知道为什么你躲得这么起劲,我可什么都没扔。哈哈!”又关上了门,我也急忙冲向门口,打开了门发现电梯已经关上。
既然他不是好人,那徐真人的处境可就大大的糟糕了。我赶忙跑回去,却见徐真人坐在椅子上抚着脑袋,我急忙问道,“徐真人,你没事吧?”
他摇头道,“没事,头有点晕,我喝醉了吗?”
我道,“应该是被人下药了,徐真人,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了。”
“怎么?”
“你没发现,裴掌门有什么异样吗?比如他一开始见到我们的时候。”我提醒他道。
徐真人疑惑道,“有什么异样,他一直都很喜欢考究后辈。”
我道,“难道他一直都这么严肃刻板,不苟言笑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没止过笑容啊,此后也是如此。”
徐真人道,“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所以,他人呢?”
我望向门外道,“走了,不过刚才那个一定不是裴掌门,神剑式有几式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问他,他不加回答就动手,他武功很强却存心玩弄我们,还有,我猜他刚去离开是通知全天下我们所在和准备去东北的消息了,徐真人,我们真的危险了,赶紧先走吧。”
徐真人站起身来,同样盯着门外道,“恐怕我们想要离开这个公司都不容易。”
话音刚落,电梯恰好开门,六个弟子手握长剑,为首的正是与我交过手的刘哥。
刘哥看着我大声道,“陵儿,实在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失望二字时声音极小,电梯刚开时我就内力灌注于双耳,所以听得清晰。
我也大声道,“刘哥,我想我们之间出了误会,请你放我们走吧。”我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妄图,小声叮嘱道,“徐真人,千万留得他们性命。”
刘哥道,“掌门所托,陵儿,亮剑吧。”六个人一齐冲出电梯,朝我们奔来。
徐真人拔剑朝前走去,我顾及斩妖剑太过锋利,决心空手上前,并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而是徐真人总让我放心。
双方交锋,徐真人的断剑和刘哥的重剑交叉成形,后边人见状立即朝他斩去,我急奔向前攻打他们下盘他们只得收手,后面两人又将剑递了上来,这一下当真难以躲避,我这方还未收力,“叮”地一声,两把剑全部交在徐真人的断剑上,转眼,又有两把剑迎了上来,徐真人抬臂一挡,作势伸腿,想踢翻眼前几人,可又有两把剑从侧边袭来,徐真人无奈,向后一闪。
眼见敌人难缠,我急忙拔出斩妖剑,徐真人啐了一口,道,“这五个人真难办。”
我立马振奋起精神,又想起刘哥,回头一看,他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来不及多想,那五人三两分行攻了上来。
徐真人忽然喊了句,“用七星诀。”说罢,将断剑掷了出去,断剑如同箭矢离弦,窜了上去,五人纷纷侧身躲避,我立刻迎了上去,不忍伤人,我将他们的长剑一一击断,一招使完,断剑也插入电梯门隙中而停。
几人长剑虽断,仍执剑上前,想要围攻空手的徐真人,徐真人往右退了几步,我也执剑冲了上去,忽见刘哥喊道,“徐真人,接剑。”说罢,将重剑扔向徐真人。
徐真人大笑,道,“哈哈,这把剑对付你们正好。”
徐真人的臂力的确非同小可,加之他内力深厚,力量更是深不可测,徐真人舞起重剑,如握轻剑,五人纷纷后退,有人甚至被重剑震至断剑脱手,我也乘胜追击,从背后一一封了他们的穴道。
徐真人回道,“刘,你的重剑可越来越轻了啊。”
刘哥大笑,“我的重剑年年加铁焊钢,不是它越来越轻,是你的臂力越来越大了。”
徐真人摇摇头,将重剑还给了刘哥,我顿觉喜从天降,原来刘哥还没被蛊惑。
刘哥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之前那个裴掌门的身份。裴掌门每次带来的新的门人总是一个,可算是他上次回来却带回来五个人。当时我想掌门想多收门人,壮大裴门便没有多疑,可是他带回来的那五个人,实在太古怪,他们五人每日形影不离,干什么都是一起,他们也从来不认真练我门剑法。我将他们的行为告诉掌门,掌门说他们带艺投师,只是看他们可怜才收入门下,也是为解决裴门当下困扰而提供帮手。等到裴门恢复清白,他们认不认真学就决定他们去留了。
我认为是裴门的人应当学好自己本门的功夫,就和掌门争论起来,掌门撤了我师长的身份,直到刚才掌门独自吩咐他们五个人上来,我就认定掌门有假,从掌门离开我也上了电梯,我说我了解你们的功夫,可以帮他们擒住你们,要不是在电梯里动手会惊扰公司的人,我也不能活着交代这些事了。”
果然是假的,我暗道。“那真正的裴掌门呢?”我问道。
徐景曜叹叹气道,“十之八九有危险了。”
裴掌门出事了,现在道门也缺少了一个绝对核心。青城派受重创,龙虎山闭关,我国南方光茅山派一家大派苦苦支撑。
忽然想起李无为,若他此时找到鬼后,必然能将其诛灭,只期待他能够顺利。
面对如今局势,我们的行动刻不容缓。既然行踪暴露,就得尽量接近城市和人群。
徐州人忽地昂起头,眼神坚毅的说道,“躲在暗处太久了,我也该去阳光下走走了,张陵,我没做好。”他低下头,“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我一定保你平安。”
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二人良久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