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我缓缓睁开眼睛,勉强抵抗了阳光的刺激后,我终于瞧见自己身处何方。
映入眼帘的是木头搭成的房间,房间里都是些简陋的家具,我向床边的窗外望去,除了一条小溪和广阔的水田,别无他物。
我支撑起身体走下床,打量着这些桌椅,板凳,除了破旧了点,也无异样,我推开房门,是一间很大的堂屋,由于堂屋前后不设墙而是白纸糊的木窗,所以显得屋子格外敞亮,推开前门木窗,依旧是那条小溪和一大片水田。
我征征地望着水田,思考着当日动手的二位和打伤蛟龙的是谁,正凌乱之际,水田尽头迎面走来一位头戴草帽,一袭黑色道服的男人。
起初我以为是武当派的秦鸠,待其缓缓走近,我发现他肤色较秦鸠略黄,嘴唇也不似秦鸠那般细薄。由于草帽遮掩,我始终不能辨认此人。
当他过了小溪,走到我跟前,我才看清他的容貌,眼眸清澈,鼻梁挺直,一双瑞凤眼,仪表堂堂,英气逼人。
他朝我笑了笑,摘下草帽,说,“走吧,进去说。”
我便随他也在堂屋席地而坐,他端来两杯茶,说,“这里条件不好,你们年轻人爱喝饮料,我这可都没有。”
这就给我整急了,这不变相说我是个世俗之人吗?我可是修道之人,忙道,“不不不,我最爱喝茶了,喝茶养性,是我每天必做之事。”
他哈哈几声,“原来你这么爱茶,那不好意思啊,我这可没备那么多茶叶。”
他这话什么意思,听说我爱喝茶,却道茶叶不够,难道是赶我走,起身道,“大哥,您不愿我久留,我能理解,但方便透露姓名吗?另外,在炼尸门的事我也想知道结果如何?”
他一愣,道,“不不,兄弟误会,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而是,而是,哎呀,现在的人心思,我实在有所不知。”
我见他既慌乱又茫然的表情,强忍笑意,道,“抱歉,是我会错了意。您不赶我走,我很感激,即使您不方便留我,我也没有怨言。”
他这才转忧为喜,道,“方便,方便,你先坐,我有要事相告。”
我料想与蛟龙有关,恭恭敬敬坐下后,道,“还请大哥透露姓名,小的不敢忘了您的大恩。”
他微笑道,“区区贱名,何足道哉?重要的还是你的处境,你与蛟龙的关系不一般,江湖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大部分门派召开会议,已经商讨好要处决你,因为这件事是从龙虎山弟子中传出去的,整个龙虎山也一分为二。”
我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皱着眉头道,“你当真想不明白?”
我望着他,冷静了一会儿,方才太过震惊,这点道理也想不通了。蛟龙与人类是死敌,那日蛟龙与金甲尸为敌就已经很奇怪,何况他口中说的是为了找我,后头蛟龙受伤,我如此慌张,更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龙虎山一分为二,自然是因为一方相信我与蛟龙没有关系,另一方则断定我俩为伍了。也不知三大真人如何抉择?
这才低声道,“惭愧。”忽又抬头道,“大哥您相信我吗?”
他端起茶杯,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望向他,有些不明所以,忽听他说,“我向来嫉恶如仇,如果你真的和杀人鬼怪为伍,那你现在不会是个活人。”
我听他语气阴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转过头来,嘴角一斜,道,“我相信你,我见过龙尸阵了,我连你为什么帮蛟龙我都知道。”
不待我说话,他扭头站在门槛上说,“你们想由蛟龙五代不成龙调查出背后阻挡他的势力,因为这股势力远比蛟龙更可怕,更有可能祸害人间。至于蛟龙来帮你,那是你们的约定,对吧?”
我心头一震,慌道,“你……”
他转身微笑道,“没错,蛟龙耳鼻通百里,我能听到,现在怕不是阴间一鬼。”
我登时想起那个唱戏老人,心中一宽,道,“原来是您,您这易容术可真厉害。”
他敛起笑容,道,“不是这些都是唱戏老人告诉我的。”
我顿时觉得山重水复,云里雾里,只得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他垂下头道,“你知道我是谁后就不会再相信我了。”这下我更加觉得莫名其妙,我到底是相信他呢?还是不相信他呢?
他见我满脸疑窦,笑道,“你相信一个在茅山掌门面前放走虎妖的人吗?”
我脑袋翁地一响,只冒出三个字——徐景曜。
他刚走虎妖被逐出师门,江湖中人尽皆知,大家对他的评价也是两极分化,有人觉得他与虎妖为伍,祸乱人间,有人觉得他迫于无奈,是有苦衷的。
我与他处境相似,自然选择相信他是后者,但仍留了一层戒备心,我激动道,“原来您就是徐真人,在我第一次听您的时候,我就觉得您一定有苦难言,何况现在,徐真人,我当然相信你。”
他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不一样。”
我抚着后脑勺,咧嘴一笑。
他道,“都大中午了,我先去做饭。”
我笑道,“行!”他这是相信我了呀。
我坐在原地,思考着怎么帮他恢复清白,以及盘问他蛟龙的生死和唱戏老人的渊源。
等了有十多分钟,徐真人微笑着端来两碗面,我一看,青菜配白面,清淡至极,贫道标配。
等将碗放在桌上,他道,“你先吃,我这儿养了两只鸡,我先去喂鸡。”
我点点头,他转身出了门,我望向这碗素面,实在觉得腹中饥饿,要是装君子等他来一起吃,我就得饿成鸡了。
我想他宽宏大量,不会在意这些小节,一阵思想挣扎后,捧起这碗面就狼吞虎咽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这面做的确实有水平,面条爽滑不易断,又富含嚼劲。
正享用着面条,只听砰地一声,与正门相对的大窗飞出一个人来,他手握长剑,剑尖正对着我,我毫无反应时间,只觉肩头一痛,我才看清刺客容貌,浓眉大眼,竟是徐景曜,我抚着渗血的肩头,迷茫道,“为什么要?”
“太慢了。”他打断我的话。
“什么?”我疑惑道。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我痛的发颤,因为要强没有发出声音。待剑回鞘后,他道,“若是内功深厚的人,我伏在窗外早就被发觉。你初习内法,察觉不到我不怪你,但你听闻破窗,应当立即起身回防,有剑就用剑护住要害,没剑就应立刻后退争取更多反应时间。你无动于衷,实在是令我失望。”
我是百口莫辩,他这速度比银甲尸还快,我又没有心理准备,怎么可能迅速做完那么多动作。
他从腰间囊中递来一个草包,道,“这是疗伤的药。”我接过草包,打开一看,是一块草药,想是如同膏片一般用法,便解开衬衫,敷在冒血的肩头。
他又道,“金甲尸见了你,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这点道行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加上全国道士的人都在通缉你,你更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明所以,他说这些这干什么,打击我嘛?可我早就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他突然开口道,“明日,我教你更多功法,走不走,随你。”
我大喜,笑道,“我不走,徐真人您歇下,我来。”忽想起一件事,问道,“徐真人,蛟龙如何?”
他挺起身子道,“没大碍,那日何前辈救走了他。”
我惊道,“这么说,那天那个老人是何前辈。”
他点点头,可我又忧虑起一件事,他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又道,“何老答应帮我保守还在世的秘密,我们所在更是无人可知。那些龙虎山道士嘛,我想没有人能够辨认出我是谁。”
我这才坦然,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缜密,我笑着弯腰帮他清理破窗。
事后,他道,“现在金甲尸和鬼后都知道你有道心了,你凭着凡人身躯,是难以战胜他们的。”
“鬼后?!她怎么知道?”我大惊道,其实金甲尸知道我有道心不足为奇,蛟龙不可能如他所言会为了一把剑来帮我,传闻想要蛟龙成龙,要有道心之人才能完成,加上天师对我器重,不难看出我有道心,但金甲尸和鬼后二人道行相差无几,道心百年难得一遇,吃了它,起码再增百年道行,因此显得弥足珍贵,不知道为何他们二人都能知道。”
徐景曜冷笑道,“那日伤了蛟龙,救走金甲尸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