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好久好久,眼泪没有了,那种莫名的悲伤好像还藏在某处,它滚来滚去,就是滚不出悲伤。于是,它干脆熄了眼眶中的火,就如同人闭了眼睛,在山路上肆意滚着,下坡处,它几乎能离地飞起,撞上什么它也全然不在乎,狠狠撞过去,若是赢了,它便沿着它赢来的路途继续,若是撞来撞去撞不出路来,它便拐了弯,天大地大,反正它没有归途。它记得青豆儿说过,一定要走的路,是回家的路,那叫归途。如果没有家,那天底下管它有路没路都一样,任君行!
闭着眼,不知道滚了多久,它微微燃了眼底的火,左瞧瞧右瞧瞧,估摸着悲伤该远离自己了,不由地咧嘴笑起来。
更让它喜出望外的是,它竟蒙受眷顾回到了熟悉的肩膀上。它跳起来,用头顶亲昵地蹭着脸蛋儿,雀跃道,“青豆儿,可算回到你身边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儿就死了,死了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令它没想到的是,一只冷冰冰的手叉着它,将它扔在了地上。
它瞬间清醒过来,擦亮眼底微火,飞窜到那人面前,见到一副死人样子毫无生气的脸。
“石头儿,”大头认出这人是木雲,“这是哪里?”
木雲席地呆坐,真如木桩石人一般。
大头跳上他的肩膀,木雲面无表情地将它掸掉。
大头再跳上去,木雲麻木而机械地再将它掸掉。
“我困了,要睡觉!”大头很不明白,难道不是所有的肩头都是它睡觉之处吗?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不让自己睡觉。
木雲终于望了它,“滚,别在这里烦我。”
大头再一次跳上他的肩头,“睡一觉,我就离开,我想青豆儿了,可我没力气回到她身边,我得睡一觉养足力气。”
“别烦我,”木雲又一次甩开它,这一次他很用力,它被摔到了墙壁上。
“借我肩膀睡一觉,青豆儿说我想睡觉就要睡,要不然会死的,”大头道。想睡却不能睡的委屈比刚刚的悲伤还要浓烈地袭了它,它不由地又哇哇大哭起来,明明所有的肩头都是它栖息睡觉的地方,为什么近在咫尺,它却望而不能及呢?它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气,如若没有肩膀供它栖息,它恢复不了能量,它就永远见不到了青豆儿。想到这里,它哭得更大声了,那尖利刺耳的声音碰到墙壁上,不时溅起火花,有些花火跳到墙壁上挂的茅草团,禁闭室亮堂起来。
可是,让人糟心的,是大头的眼泪如山洪,汹涌着,很快禁闭室漫漶了,木雲五指抓着大头,将它扔在了门外,它滚到深不可测的悬崖边上,幸运的是,一块凸起的石头挡住了它,算是救了它一命,它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了,机械地哭着,泪水哗啦啦倾倒进悬崖,如同黄河垂天的瀑布。
也不知哭了多久,它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悄无声息了。
禁闭室内,木雲坐在土炕上,盯着地下流淌的水,墙上的一簇火团忽然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背上,他一动不动,仍盯着地面。直到,地上的水映出一簇簇火焰,他回头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这才起身,跳下土炕,平伸了双臂,直挺挺躺在了水里。
火灭了,水,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