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落在他脸上的曦光很是柔和,让他那看起来有些倦惫的脸色变得生气了些。
他很平静地动了起来。
武练中有一种练法名为养身法,偏于柔缓,不温不火,注重的是习练者身体整体的均衡与协调。
虽说不会偏于一关,可也不会给习练者带来多少实力上的提升,说是中庸,或许也还差了许多。
林笙现在习练的是一门名为《三身》的养身法,这是薛君贤早些年教给他的东西。
他每天都会曦光初现的时候开始习练。
所有的武练法都需要动,身体的动,四肢的动,体内气血的动。
动即是行,行即能活,活即能养,养即能持,持即能身健。
三身是以身体的行来调动体内的气血,运化四方,行驱体脉,渐养身骨,整个过程缓渐循进,十分温和。
行靠的是肢体间的协配,所以林笙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最为基础的双手伸摆,接续下去的则是两脚分踏。
这是很寻常可见的动作,每个人都会做出的动作,做起来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协调感。
但这是需要运使气力的。
气力一旦运使出来就需要发泄,而最好的莫过于出拳,或者是踢腿。
林笙是这样认为的,三身里也是这样表述的,所以下一个接续的动作就是出拳。
轻飘飘的拳头,既不迅速也不猛烈,偶起的阵风只如微拂触面。
而在延至臂限之时,气力的末劲又随着他动作的改变而转了个弯,顺势成为了接续下一个动作的启始。
三身也是由此正式开始。
十二个不同的动作,十二种不同的兽形,时而如游蛇般的灵魅,时而如螳螂般的迅动,时而又如戾虎般奔跃……
循环往复十二数,即可成序一身,循复倍行,则为二身,再增一序至三十六数,则是三身。
此间那一股气力需始终贯行其中,成为束锁气血的缰绳,不增不减,不泄不收。
水道最前的闸门降下来就会成为碍障,水流不管是冲了过去还是滞停于前,总会带来余荡。
一身结束时他的掌心上有了一点红色,轻易透过缠裹的扎布显现出来,并随着二身的进行不断扩散、加深。
三身之时红色扩染了扎布,勾勒出一张蛛网,还有了几分浊黑。
林笙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
收序的他没有着手马上处理,而是走回到空碗前,看向浸泡在另一个碗里的细长灸针。
里面的针体都被染成了青色,飘着丝丝热气,他平静地捏取一根刺在身体的一个穴道位置上,接着是重复不断地动作。
他的身体上很快就全是灸针,密密麻麻,让他看起来像是刺猬。
到了这个时候,他缓了缓呼吸,奏律出现些微的改变,同时他开始解开绑缠在手上的扎布。
但下一刻他忽有所感,眉头微蹙。
他循着心里的悸动抬头望眼天空。
一道如流星般的流光划过了山林的深处,太过迅速,他分不清是向外还是向内。
一直飘悬着的那几片黯云突然消散不见,晴天白日似乎能闻听惊雷咋响。
旋即有一股莫名地熟悉感转瞬即逝,脑海中升起一闪而过的念想。
林笙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嘴角有了一分笑意,下一刻他又似乎是知道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一点迷茫涌现占据了眼里的清明,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愣愣发神。
……
……
薛君贤与顾永还没踏入村子,两人就被村里的几位青年给缠上。
几人七嘴八舌地跟薛君贤打起招呼,拦得两人没法进到村子里,顾永只好佯装出一副愠怒模样,这才将他们给赶跑。
薛君贤望着离去的几人,边走边道:“还是差了点!”
顾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奈说道:“您也知道,我手里都是些三流的武练法子,比不上渊城里的那些武馆,您总不能想着他们个个都能到二境的地步,能到这般境地已经是他们努力的结果。”
薛君贤说道:“你不是有一套武练法吗?何必要藏着掖着!”
顾永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坦言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套武练法的弊端,前面还好,过了二关可就要时时受罪,三关后基本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教给他们!”
薛君贤点头,转言说道:“小琳不是快到二境了?”
“临门一脚,还差那么几分火候!”顾永应了一句。
薛君贤笑道:“又不是什么死关,总有办法能推上一把才是!”
顾永一脸地无奈,道:“我倒是想,可那丫头走的又不是武练路子,一门心思又倒在驯御上,还总嚷嚷着要把白鳞涧里的那头大家伙给收服过来,我哪有办法!”
“心思倒还是一如既往!”薛君贤没有感到多少诧异。
“我倒希望她能多向小钦学学,做事多想那么一些,遇事多思考一点,目光也要放长远,不要总任着……”
顿了顿,他看向薛君贤,欲言又止。
薛君贤看出了他的迟疑,淡声开口:“昨天你不是看出来那是小钦自己的决定吗?”
顾永沉声说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您应该阻止!”
薛君贤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能阻止?”
顾永说道:“您是小钦的先生,更是小钦的爷爷,您的话他向来是最听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昨天能阻止?”
听着像是重复的一句,顾永下意识也要重复自己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是停了下来。
多了两字意味着有所不同,所以他在细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