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权道:“没事,你若信得过我就说,信不过我自己去想办法。”
叶灵儿眼神闪躲,非常茫然。
沈权虽蒙着面,但少年隐约觉得这个人并不坏,拉着女子,三人凑近,少年低声道:“公子我信你,你还不知道吧,我姐姐是被他们抓来的。”
沈权大吃一惊:“逼良为娼?”
他还以为就禾家夫人一人被刻意带到了这里,没想到……
少年狠狠点头,女子眼眶湿润偏过头去,沈权道:“那你们都不报官吗?”
少年颓然道:“抱了呀!可是…可是没人相信,也不能说没人相信吧,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这楼里的人放过狠话,一旦被外人知晓,那他们就会把人全杀了。”
沈权非常生气,内心充满了火焰,仿佛一触即发,好一个京都,如此不顾王法草芥人命,这个世道终究是被他看得太简单了。
沈权道:“你们叫什么名字?这沉香楼的东家是谁?”
女子道:“我叫叶灵儿,他是我亲弟弟叶问安,这沉香楼的东家很神秘,我进来三个多月就从来没见过。”
“那管事又是谁?”
叶灵儿如实道:“叫云熙,公子莫非想查?虽然东家很神秘,但身份肯定不简单,这楼里几十个姑娘都是从其他青楼转过来的,名气不小。”
“我问你啊,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脖子上有痣的貌美妇人?”
叶灵儿摇头:“这倒没有,楼里的姑娘都很年轻,许多都二十不到。”
“那有多少人被逼着进来?”
叶灵儿哀伤的道:“我们是第一批,那时候并不严格,就正常的在楼里训练,后面两个月又多了两批,不过来了以后就跟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
沈权负手走来走去,叶问安道:“公子你问这么多有没有办法?”
沈权道:“进了青楼的是不是必须要银子才能赎回来?多少钱我回去取。”
叶灵儿苦笑着伸出五根白嫩的手指。
“五十两?那简单。”
叶灵儿摇了摇头:“是五千两黄金。”
沈权听此如遭雷击,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有点多,但是!我既然答应了,那肯定是要兑现的,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好吧。”
叶问安神情忿忿不平,叶灵儿低声道:“多谢公子好意……”
“叶灵儿,你死哪儿去了?快出来。”
屋子外传来一声大吼,声音与那跟车夫说话的女子一样。
叶灵儿神色慌张:“我先走了,看看在外面能不能套些话,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离开。”
叶灵儿推门而出,沈权二人来到一处隐蔽角落蹲下。
一个身着繁复的青蓝色绣花长裙的女子怒气冲冲的瞪着叶灵儿,她拿着团扇优雅地走到叶灵儿面前,裙摆轻轻摇曳,如诗如画。
云熙怒道:“你哑巴了?”
叶灵儿恭敬的道:“云姐姐息怒,我刚刚路过东厨堂,看见里面有只老鼠,把它赶跑了。”
云熙嗤笑:“你倒是胆大,行了别废话,我跟你说,咱们大东家明日未时要来这里,你赶紧回去给我练琴,务必保证不出岔子。”
叶灵儿故作高兴的道:“太好了,还从未见过东家,云姐姐,你见过多少次啊?”
云熙道:“休要套我话,赶紧走!”
“是。”
出了沉香楼后院,沈权对着叶问安道:“我先走了。”
叶问安道:“唉唉唉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我灼华吧。”
“好的,那卓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权道:“还能怎么打算?那云熙不是说了东家明天到吗,我明天再来,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听你姐一句劝,明天还是别来了,不然会有危险。”
叶问安恹恹的道:“我知道了,卓公子,告辞。”
等到他走后,莫尘突然出现在沈权身边:“公子,怎么样?”
沈权道:“楼里没人。”
“啊?那能在哪儿呢?”
沈权淡淡的道:“或许,是被人转移走了吧。”
莫尘摸摸头道:“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权回头看了眼沉香楼,眼里露出厌恶:“我明天还会再来,既然禾夫人找不到,那你就专注于另外一张画像上的人,还有沉香楼里的人,能查多少是多少,明日午时务必跟我说。”
“是!”
北地春迟。
南唐已是芍药花谢桃花盛开的时候,雁门关一带的春意却还未尽数归来。风自关外吹来时,寒霜袭面,这夜色,变得凄清冷冽。军中猎猎旌旗被吹得翻响,巡逻列队的士兵,喝酒助兴的将士也被寒风割得蹙起了眉头。
一处靠近皇帝营帐的火堆前,鹤马牵独自坐在那儿喝闷酒,时不时便望向远方,似要透过天幕看穿什么。
“怎么又在喝酒?”浑厚的男音响起,一个穿着戎装,身材挺拔的中年将军坐在他身边,一把夺过酒壶,仰头就喝。
鹤马牵笑道:“只许你赏美人,不许我喝美酒?”
中年将军擦擦嘴角:“哪儿敢啊,要不是陛下非要让我陪同,早出来了。”
鹤马牵道:“陛下怎么说?”
昨日两军已交战了一次,虽未尽底牌,但双方仍损失共数千名将士,那一天下来,将士们心情沉重,皇帝遂大办宴会,挽回军心,鹤马牵不喜热闹,便找个理由拒绝了。
中年将军道:“宴会能说什么?该吃吃该喝喝,不过呢,我隔陛下位置比较近,临走前听曹老将军与陛下低语,若无意外,下一战,该定胜负了。”
鹤马牵低声道:“你老实说,认为此战如何?”
中年将军道:“我也不知道,北齐这些年国力强盛,抛却两国三大宗师,依旧是不弱于咱们,话说你是监察司的,监察天下,还要向我打探消息,怎么想的?”
鹤马牵道:“我和秦完接到了一则消息,此番北齐压胜将领一共三个,除了已知的文重、黄牵,还有个少年。”
中年将军道:“是谁?”
鹤马牵道:“湛离真人最小的那个弟子裴瑾川,是个八品高手。”
中年将军面露颓然:“陛下知道吗?”
鹤马牵道:“知道又如何?陛下执意出战,你我改变不了的。”
中年将军摇了摇头:“算了,大不了一死。”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一个小兵跑过来道:“傅将军,鹤大人,陛下召你们过去。”
“知道了。”
营帐里,一袭黄袍,英武不凡的皇帝陛下李云潜高坐在上面,其下只有四个人端正站立,其余人全数退了下去,甚至营帐三丈以内都无人靠近。
令国公虽白发苍苍,但精神震烁,抱拳道:“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皇帝看向四人,令国公、秦完、鹤马牵、傅东阳,具是雁门关主力,亦是他如今的得力臂膀,除了他们,军中似乎无人可信了。
皇帝冷笑一声:“密报朕已知,你们…也不看好是吗?”
四人面面相觑,傅东阳恭敬的道:“陛下何出此言?我南唐建国千载,气运无双,此战虽损失惨重,但北齐亦如此,胜败如何暂无需武断。”
皇帝站了起来,来到那副宽大的战图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宽慰朕,既然不能挽回局面,那便就此落败,顺势而为。”
四人面露惶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皇帝的手在战图上不断抚摸,似在欣赏瑰宝,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