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遫被阻留在了后军中,眼看着铁蹄浩荡地冲向土匪,他无可奈何地勒住马缰转起了圈子。
翟嬋在亭子中目睹了石颇阻拦魏遫冲锋的整个过程。从石颇的本份职能来说,他还是很尽职的,很为太子的安全着想,是个对魏遫忠心耿耿的人。将来,他可以是相国,辅佐无忌处理宫廷朝政。
她的目光始终关注在魏遫身上。看得出来,他很兴奋,马也很兴奋。尽管他紧紧地勒了缰绳,马还是急不可耐地甩起蹄子,踢出的黄尘四处飞扬。
她很忐忑,这个好战的家伙,他憋不住自己了,他要纵马驰骋疆场了!
她很害怕,就怕他会不顾一切地冲上阵前。
但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果然,踌躇了一会,不甘于窝在大军的后面魏遫,看着远处往前冲锋的铁骑,回头对狄艽作揖,讪笑道:“狄艽殿下,你在这里督战,我到前面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撇下狄艽,催马直奔战场。
石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率卫队紧紧追了上去。
眼看就到阵前了,马上就会进入土匪弩箭的射程范围。魏遫忽然转身朝跟着自己的卫队扬起手中的宝剑,遥指对面的土匪大声喊道:“众将士,身为将士,图的是杀贼保家乡。土匪就在眼前,尔等此时不搏待何时?”
众骑兵顿时热血沸腾,激情瞬间被魏遫拱到了顶点,纷纷举起兵器大喊:“杀土匪!”
“杀土匪!”
魏遫呵呵一笑,目光中显出一抹戾气,二话不说,狠狠地用剑背“啪”地一下拍向马臀,率先催马向土匪军阵冲杀而去。
身后的义渠军顿时士气大振,如一群张着狰狞獠牙的下山猛虎,恶狠狠地向土匪扑去。
金钟当当,响彻天地。
白马在狂奔,犹如一抹白色的闪电在引跑,正在冲锋的义渠兵气大振,嗷嗷叫着追随的将士越来越多,成了一支所向披靡的狼群。
看着魏遫不要命地催马冲锋,翟嬋吓得脸色刷白,又气得瑟瑟发抖,嘴里直嘀咕:“这个自私的家伙……就会逞匹夫之勇,你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吗?你死了,谁来证明无忌是你的骨血啊?我们娘儿俩怎么办啊?”
金钟敲击声一阵紧似一阵,喊杀声震天,弩箭如阵雨一般一批又一批的飞来。翟嬋瞅着这一幕幕险情,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心惊胆颤不已。
她恐惧极了,背过身去不敢再看,怕自己会在绝望中崩溃。她想去保护他,想去为他挡箭。却又愤恨他,诅咒他不得好死!但是,她现在无能为力,只能颓然地跪在地板上祈祷苍天保佑他。
多亏还有石颇这样的人护驾!她对石颇有了浓浓感激之意,除了与自己的情分,他对魏遫的忠心也是天地可鉴!将来也是无忌可以依赖的忠臣啊,有机会一定要让魏遫给他封官进爵!
想到这一层,翟嬋不甘心了,她又回过头来,又怕又怨地把目光紧盯在远处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身上。
她只能焦灼地等待,在自己崩溃前祈祷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命大福大,祈祷苍天保佑他毫发无损。
无忌肉乎乎的小手为翟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虽说他是被魏遫放逐的人。但是,他一点也不恨魏遫,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他在意的是翟嬋,这是他能够生存下去的希望所在。他能够体会到翟嬋的痛苦与不甘,爱与恨交织的女人,可千万不能崩溃了哦。
他的举动让翟嬋的情绪稳定下来,思绪回到现实中。她亲了一下无忌,继续关注起战场。
终于,翟嬋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出现了,突然间,一群弩箭连绵不断地朝魏遫迅疾射去,弩箭非常密集。
尽管石颇和卫队用盾牌和身躯和死命地保护着魏遫。但是,弩箭的射速很快,又很密集,射在魏遫盔甲上发出“嘙”的穿透声,非常刺耳。霎那间,魏遫的身上中了很多支弩箭,扎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如同一只刺猬。
白马也中了很多支弩箭,浑身是血,俨然成了红马,它倒在了地上。魏遫也随马倒在了地上。
顿时,翟嬋的心坠入了冰窖。
虽然义渠军伤亡惨重,兵力依然占绝对优势,他们还在纵马进攻。
面对越战越勇的义渠军,土匪顶不住了,他们收缩起兵力,用弩箭射住了阵脚。
见魏遫随白马倒下后再也没有起来,翟嬋心里一阵惊悚,魏遫是弩箭阵亡了么?
翟嬋焦虑地盯着白马倒下的地方,浑身充满了凉意。
土匪部分军士持弩严阵以待,大多人开始收拾阵亡尸体,把他们一具一具的捆在了马背上。
他们对战场清理的很干净,除了阵营里的尸体,连留在战场的刀戟什么的也收了起来。
看看战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土匪们上了战马,撤了,向西南而去。
过了好一会,总算,魏遫被石颇和卫队其他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翟嬋总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跟着,失望接踵而至:土匪撤了,魏遫也重新站了起来,战场结局已定。
她失去了继续观战的兴趣。魏遫神勇,没有死于土匪的弩箭下,也没有被俘,很是出乎她的意料。接下来依旧是没有自己什么事,还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忽然感觉很累,如虚脱了一般,她抱着无忌一步一顿地从塔上走了下去,回了卧房。
在卧房的毕氏见她脸色苍白,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啦?”
翟嬋摇摇头,半晌才道:“……没事,就是累。娘,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离开草州城,去……大梁。”
“大梁?”毕氏惊讶了,翟嬋没有出过德道堂,显然还没有见到魏遫,现在要去大梁,应该是魏遫出事了。她的脸色变得铁青,沮丧地瞅着翟嬋道:“是太子死了……”
“不是,太子没事。是我们必须走了,绕一下大梁而已。”翟嬋摇头,悄声安慰她道:“石颇也一起来了,太子没事。”
“哦。”毕氏总算心安了下来。
翟嬋把无忌交给了白莹,从白色丝布内衣上撕下了一块布、拿起毛笔在盛碳水的碟子里蘸了一下,关照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的毕氏道:“娘,你去厨房给我拿一根面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