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这么提起来的。拓哥高兴坏了,瞅着我呵呵笑着说,‘喜事啊妹子,魏国太子稀罕你,你就到太子身边去吧,也让我们翟家也成为皇亲国戚!’”
“你就这么进了宫?”
“都说长子如父,他这样说了,我能说什么啊?”翟嬋叹了一口气道:“但是,我怕得不到太子的恩宠,白白耽误我。所以,我也不顾羞怯,高声地说了我的忧虑:喜事不假,就怕坐冷宫,孤独一生……”
毕氏点点头,很赞同她的说法,道:“嬋儿,我们翟家就数你是明白人。”
“谁知石颇哈哈笑地插话了,说我就会逗乐子,说我漂亮、能歌善舞,又像太子一样喜欢骑马射箭。如果连我都不能得到太子的恩宠,那这个世上就没有能够得到太子欢心的女人了!”
“这倒是真的,我女儿就是不一般!”毕氏对这句话很入耳,很自豪地笑了起来。
“呵呵,说真的,石颇还真把我的劲鼓起来了。不过,我面上还是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么卖力地要把我举荐给太子,是担心我嫁不出去么?”翟嬋说着,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倒是,石颇那么凶残的人,怎么会发善心为你做好事?一定包藏私心。”毕氏愤愤地道,对石颇满是忌惮。
翟嬋摇摇头,乐了,无视了毕氏的猜忌,道:“他又一次哈哈笑了起来,说我是妖女,谁会担心我嫁不出去啊?然后他说了把我举荐给太子的两个好处,首一个,太子爱恋美色,得到我这么个尤物自然会在功劳簿上为他好好地添上一笔。第二个,他说与我交情不浅,以后需要我在太子耳边吹枕边风的时候,我不会拒绝他。”
听翟嬋这么说,毕氏又想起了石颇昨天威吓翟嬋的凶狠样子,忍不住吐槽道:“嗯,这个石颇,虽说是个武将,手段凶狠,算盘倒是打得很精,说得也是大实话哦!可惜,他帮你是假,讨好太子是真,关键时刻,只要太子发话,他照样杀你不误……”
翟嬋脸色又一次晦暗下来,沮丧地道:“娘,我都已经解释半天,你怎么还对石颇耿耿于怀呢?”
毕氏不以为然:“就算他对你情有独钟,也不至于这么卖力地帮你啊?你都已经被太子追杀了,他犯得着得罪太子么?”
翟嬋默然,她也想不通这一点,他为什么这么做?
凌晨时分,她们到了一处像是牧场的地方,举目望去,一片被白雪遮住的枯草地展露在地平线上,晨霭中的毡房飘起了缕缕炊烟,一派静谧的景象。
她们已经又饥又困、又冷又乏。
在一处毡房前翟嬋下了马,站在毡房门口喊了一句话。那句话青青没有听懂,不应该是汉语。他想起了文献记载:翟嬋会流利的羌狄语,这家人家应该是羌狄人。
从毡房里出来了一个高挑女人,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也说着无忌听不懂的话。翟嬋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回到了毕氏身边,把她从马鞍上扶下来,道:“我对他们说我们遇上强盗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逃了出来。我租了他们一辆板车,让他男人把我们送到草州城去。”
翟嬋解下了系在马鞍上的钱袋子,让毕氏背着。
一会,一个男人从毡房里出来了,牵走了她们的马,去了外面。
女主人掀开房帘请她们进房,用木盆端上了一盆热水。翟嬋给无忌擦洗干净脸上的血迹,把自己被血染红的脸洗干净。
随后女主人给她们递上了牛奶和馅饼。
翟嬋给无忌喂了奶,她们自己也吃饱喝足了。
那男人回来了,赶来了一辆马拉的板车,车上垫着皮褥子放着两件皮大袄。她们上了大车,枕着钱袋子盖上皮长袄睡了下来。
大板车上路了,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嚓嚓”声。
最初的恐惧已经过去,毕氏吓懵的脑子开始翻江倒海。
她们躺着,很疲惫,合上了眼睛睡觉。但是,各怀着心事,都没有真正入睡。
毕氏担忧翟嬋的处境。她确信石颇转达的太子谕旨不会有假。虽然他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假传太子的话,这可是杀头的罪!太子再宠溺他,也不会由着他乱了朝纲。所以,太子的密旨是真的。如此,无忌是必须死的。
联想起翟嬋回郁郅城待产以来发生事情,毕氏明白了,翟嬋由于怀了孩子成为了王后心中的刺,王公贵族们肯定也不会放过翟嬋。翟嬋只有放弃孩子,才可能有一条生路。
她躺着,却难以入睡。
她知道翟嬋就是一根筋的人,要她放弃自己的骨肉无疑是痴人说梦。如此,翟嬋和孩子此生就必定要隐姓埋名,在腥风血雨中过提心吊胆的凄苦日子了。
想到这里,毕氏悲痛了,仿佛心破碎了一般,泪水慢慢地渗出了她紧闭的双眼。
恍惚间她有了恶念,为什么不能替翟嬋销了孽债?只需要捂死无忌,翟嬋便可性命无忧,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或许会重新赢得太子的宠幸也未尝不可。
这是一条出路!她睁开了眼睛。
翟嬋还闭着眼睛睡着,披巾下,面容看似很平静。但是毕氏知道她没有睡着,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那是她内心焦虑的表露,她从小就是这样。
她的胸腹隆起着,那孩子正躺在这个位置的长袄袍里,翟嬋只需翻个身就能把他压死。
等翟嬋睡着了,她应该可以帮翟嬋翻身的。
无忌被自己的娘在睡梦中压死,这是一件很悲催、无奈的事。即使太子知道也一定是无可奈何吧!翟嬋除了愧疚、心疼之外,只能骂自己无心无肺,睡得像死猪。然后,过了一阵,她就会忘了这一切,开开心心地开始新生活。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一个毕氏渴望的理想结果,她要为达到这样的结果倾尽全力。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无忌,等待着可以下手的机会。
渐渐的,翟嬋睫毛颤抖的频率在下降,呼吸开始变得沉稳,似乎马上就要进入熟睡状态。
如果可能的话,应该把无忌抱出来放在翟嬋的肋骨下面,这样压迫的效果会更好。
毕氏看着翟嬋,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伸手去解翟嬋胸前披风的口子。
扣子解开了,她死死地瞅着无忌,他的目光也注视着她。她的面容他已经熟悉了,虽然是模糊的,却是和蔼可亲的。可是,现在还是她模糊的面容,目光却透着冷漠的寒气。
不,是死亡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