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遫正想着,石颇进来了,朝他躬腰作揖。
“石将军,你知道这些竹简里都说了些什么吗?”他急急地拍着呈给国君的竹简,看着石颇道:“都是些要求父王杀了你、翟嬋和芈瑕的……现在,翟嬋已经难以在王宫容身了。”
石颇肃穆地道:“臣的头颅本来就属于太子的,什么时候要,取走便是。但是,翟嬋娘娘一介女流,那些人干嘛与女人过不去啊?太过分了!”
石颇知道太子非常宠幸翟嬋,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将军这样说,孤很欣慰。”魏遫很满意石颇的态度,就想把翟嬋安排出宫的计划告诉他。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忽然感觉有些不妥。石颇是翟嬋的老乡,对翟嬋进宫的过程也是知根知底的,也应该是藏在宫廷的间谍嫌疑人之一。他经常进出太子府里,具备散布流言蜚语的条件,就不能是受命混进太子府的间谍吗?
想到这点,他的心惊悸地抽搐了一下,石颇不会是那个可恶的间谍吧?
魏遫忐忑地犹豫了好一会,对石颇道:“孤想了一下,编谎言诬陷翟嬋的鼹鼠一定是对翟嬋知根知底的人。不然,他不可能知道翟嬋是以芈瑕小妾的名义从义渠来到的大梁城。所以,这个间谍很可能也是来自义渠。但是,王宫里除了石将军,几乎没有来自义渠的人。石将军,你怎么看这件事?难道是宫里那个奸细要嫁祸你吗?”
“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确实,我很了解翟嬋,而且还是我鼓动她哥哥将她献给了殿下、安排芈瑕先生送她到的大梁。要说知根知底,除了她家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所以,我对殿下的怀疑无可辩驳。”石颇懵逼了好长一会时间,摇起了头,很无奈。
看石颇坦坦荡荡的样子,魏遫打心眼里排除了对他的怀疑,朝他抱歉地摇摇头道:“孤信任你,所以有疑虑就直说了。或许,这个吹阴风的人是通过其他途径,比方朋友、老乡那里了解到了翟嬋的一些情况?”
石颇愕然,疑惑地道:“可是翟嬋从遥远的义渠来到大梁王宫,王宫里那会有什么朋友、老乡?除非是那个人去义渠打探了。”
魏遫楞了一下,默认了石颇这个看法。
确实,间谍背后的国家派人去义渠打探翟嬋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
他放下了对石颇的怀疑,道:“这样,你安排一下,等翟嬋伤好就悄悄地出宫,你把她送回娘家去。这样既能避避风头,又可以顺利地生孩子,那些妖言惑众的人也就鞭长莫及了。记住,这事一定要保密,除了你,孤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到郁郅城以后一定要把翟嬋安顿好,她的安危孤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石颇躬身作揖,道:“太子殿下如此信任臣,臣自当殚精竭虑,确保翟嬋娘娘安全……”
“这点孤绝对信任你。”魏遫蹙眉,很是担忧道:“问题是怎么把翟嬋安全地送到郁郅城去?她来的时候是假扮成芈瑕小妾,总不能再让芈瑕带回义渠吧?孤可不想让他知道翟嬋的去向……”
“臣明白。关键是怎么过函谷关,只要过了函谷关,一切都好办了。”石颇想了一下,建议道:“现在魏国与秦国关系不错,函谷关对魏国人检查也不严格。臣可以假扮商人的带一批货去秦国,让翟嬋女扮男装混在镖师中过函谷关。秦国与义渠之间是不设防的,这样翟嬋就可以自由地去郁郅城了。”
魏遫眉头依然紧锁,对这个建议颇为忐忑:“这个……如果被秦国关卡发现你们利用行商夹带其他人出关,会不会影响两国关系啊?”
“太子不必担心,眼下魏秦两国关系不错,贸易往来很频繁,秦国关卡从不为难商队,都是客客气气的。”石颇不以为然笑道:“所以,只要我们守好秘密,翟嬋混在镖师队伍里,身份是不会暴露的……”
魏遫听他这么不经意的解释,想起了矶锐对古玩铺掌柜的怀疑,对石颇有了深深的忌惮,他真的可以信任石颇么?
石颇似乎是个简单的人,皮糙脸恶,处处透着山野粗鄙的野气,外表看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西北汉子。可是人不可貌相,他能与单颖结识投到自己门下,说明他就是一个有抱负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是秦国的间谍呢?
但是,想起在古玩铺时,石颇奋不顾身地解救自己,他摇了摇头。有抱负不代表没有忠诚,石颇在自己危急时刻的表现,已经表明了他的忠诚,他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虽然他对石颇抱有疑虑。但是,与翟嬋留在王宫中相比,风险不足为虑。而且,翟嬋时刻处于威胁之下,他这么心烦意乱的,也没有办法冷静地应对国事。
魏遫瞅着石颇暗自叹了一口气,吩咐他道:“翟嬋伤好一会,你将她送回郁郅城去吧。唉,孤的东宫就是一个漏风的筛子,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像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向外泄露了翟嬋入宫的细节……算啦,不说这些了。卿,你记住,翟嬋的事情只有你知道,一定要保密,确保翟嬋的安全,让她太太平平地产下孩子……”
“诺。”石颇一脸严肃地作揖应道。
望着石颇离开,魏遫发了一会呆,又悄悄的进了卧室。
翟嬋还在睡着,一脸的平静。
他静心坐了一会,有了安顿翟嬋的去处,他心情轻松多了。感觉必须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父王说一下。于是,起身向大王殿走去。
刚要宦官进殿通报,宦官就让他进殿了,说是襄王吩咐的,太子到了立刻觐见。
魏遫明白,宫里关于翟嬋怀孕的流言蜚语已经喧嚣了一阵子,大臣们的奏疏想必已经在父王面前摞了一大叠了,父王很急于见自己。
襄王见魏遫来了,立即让他上前,在案前的蒲团上相对跪坐,挥手撤去所有宦官和侍卫。
魏遫惶惶地否认了这个翟嬋孕后进宫的流言,道:“儿臣与翟嬋第一次的时候是见了红的,父王别信流言蜚语。”
襄王点点头,笑道:“难以置信,你母后这么一个端庄贤淑的人,竟然到东宫闹了一场……其实,你母后的恼怒是有原因的,你那两个夫人都出自她緈氏家族,她不想緈家以外的人有姬家后代,所以你那个怀孕的奴婢就成为了她眼中钉、肉中刺。不过,让寡人疑惑的,她怎么就一口咬定那奴婢怀得不是太子的骨血呢?”
魏遫撇了一下嘴:“就像父王说的,母后愿意相信这个流言蜚语……”
襄王打断了他的话:“太子觉得流言蜚语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是吧?不感觉蹊跷么?”
魏遫皱眉,父王的担忧正是他的担心所在,一张俊俏的脸充满了疑惑与忐忑。
襄王瞅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寡人知道你一向不愿意受王宫规矩束缚,常溜出宫去青楼。只是寡人纳闷,太子后院的美人难道比不上花楼女闾?现在竟然黏上了一个狄绒奴婢……唉,难怪你母后恼火。从这点来说,她的恼怒是有情可原的。”
“狄绒怎么了,总比我那两个夫人贴心。她们是王太后指婚的,儿臣当时就有话在先,厌恶她们。”魏遫见父王为母后说话,不满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