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你还好意思说不要钱?!”傅文华怒极,指着那堆账簿道:“你以为这点钱,我傅文华会放在眼里?!若不是你拿几十年的交情说事,我会让你换树?!”
“是、是。”孙仲赔着笑,“我懂,文华兄也是可怜我。”
“我错就错在可怜你!”傅文华骂道。
“三年小灾、五年大灾。这句话,苏州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今年就是大灾年。”孙仲试图说服。
“没你们做的好事,会有灾?!”傅文华更气了。
“会。”这次说话的是郭育洪。
傅文华终于正眼看了看他。
一直闲坐着的郭育洪,闲闲的摇着折扇,一副高人的样子看着傅文华,语调高深的说:“那些树本就是苏州乡里移来的。傅先生,大灾已经来了,我们不过是加快了速度。这样也好,快些来、也能快些成事。”
傅文华听到这番言论,指着他大骂:“你胡说什么?!这是树疫!你在让苏州的桑蚕十不存一!”
“这不是很好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种发病快、死的多的病树。”郭育洪风清云淡的说了句。
傅文华冷笑,“是很好!你要害多少人家破人亡、饿死街头!你就不怕我拉你去见官!”说完,真要上前拉走郭育洪。
孙仲几步挡住他,赔笑道:“文华兄,别气,先听郭公子说完嘛。”
郭育洪收起了折扇,看了眼已是怒发冲冠的傅文华,“傅先生,冷静。你和孙氏可都是放了桑蚕贷的。据我所知,找你们借钱都要拿地契、房契抵。而你们借出去的钱,恐怕最多只有地价的三、四成吧。”
郭育洪说的不快,中间又停了停,仔细看傅文华的表情。傅文华的怒气还在脸上,但眼神已明显冷静下来。
郭育洪笑了,“圣上休养生息,可是苏州府就这么点大,若是天下太平,大家又怎么发财?”
傅文华面无表情的看着郭育洪,淡淡的说:“你与锦绣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不要拿整个苏州府的桑蚕园陪葬。”
“锦绣?哈哈哈,张斓那个小蹄子,我还不放在眼里。”郭育洪大笑道:“再说,傅先生应该知道,就算锦绣的园子送人,我也不会要。谁让我们郭氏几代务农,只会种地,不会养蚕。”
“哼。”傅文华冷笑一声,根本不信,“那郭公子花这么大力气搞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郭育洪微笑,“傅先生是不是以为,郭某拿这个来邀功,讹你银子?”边摇头边说:“郭某之前就说过,今年是大灾年,受灾的不止是桑蚕。所以,郭某只要一个承诺。”说着,轻摇折扇,盯着傅文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桑蚕,郭氏不会碰,但农田、稻米,也请各位高抬贵手。”
农田也会有疫病?傅文华大惊。郭氏是疯了吗?这是逼人借贷、收田?他们不怕交农税?郭氏哪来的钱?傅文华抬眼看了看一直陪着笑的孙仲。
“其实,我们也不会种田不是?”孙仲注意到傅文华的眼神,笑道:“文华兄,这些都是天灾,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以后在苏州就这么几家了,大家虽然各做一块,但遇事多商量,还有很多地方能合作。呵呵,你说是吧?”
“我们放出去的银子,也不全是我们自己的。”傅文华盯着孙仲,冷声提醒道。
孙仲赔着笑,“哎,文华兄,没事的,看开些。”
“看开些?”傅文华看着孙仲,像看白痴一般,“疫病不认人,你们这么做就是连自己都不放过。”说着,又冷笑一声,“当然,你无所谓,毕竟孙氏族中的钱财,你也拿不到。”
这话让孙仲表情尴尬。
屋内静了许久。
其实现在的事,已经对自己越来越有利,只要真如郭育洪所说,现在借了桑蚕贷的园主必然破产,再加自己手中还有大量生丝,凭这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须趁这次大规模的树疫之际,将江正召的园子还回去,再说服王其缯各不相帮,那就……
傅文华不动声色,半晌,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傅某无话可说。”扫了眼在座的两人,道:“不早了,傅某告辞。”不等二人回应,直接开门离开。
郭育洪愣了愣,“他……”
“没事了。”孙仲拍拍郭育洪,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