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并非是老许的忌日。
但许浅毕业之后,每次回到掖城,总要看望看望他。
山路两侧的植被,随山势的升高而愈发茂密、浓郁,松树、灌木丛,聚拢成一片苍郁巨大的迷宫。
不到十分钟,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座墓园。
空寂的墓园里,只有他们两人。
一排排灰色墓碑布散在离离蔓草间。
墓地边缘,葱郁扶疏的林木掩蔽了刺目日光。
秋风拖拽着浮尘,吹泛起婆娑枝叶的凄清调子。
两人走入墓地边沿的斑驳树影下,几块陈旧的墓碑静立在他们身前。
老许的墓碑已是灰败破落,尘垢堆积,污迹驳杂,刻在其上的字迹经岁月剥蚀,已是模糊难辨。
“这墓碑……质量也太差了……真的是石头做的吗?”
许浅来到墓碑前,接过许钦递来的蜡烛,插入泥土中。
“老许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那场梦,是真的吗?”
许浅的脑袋微微有些抽痛,思绪沉入婆娑枝叶的喧闹声里,懵懂的意识雾纱被掀起一角,恍惚间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唔……唔……”
昏暗的房间,浑噩的空气,竭力的扑腾,抽搐的肉体,死滞的肉体,接着,周围陷入死寂。
仿佛尖利的针刺入神经,猛烈的痛感袭向大脑。
许浅颤抖了一下,视线如钟摆般不安倾斜,眼前平静的的画面渐渐扭曲、模糊,他自觉身体正向后倾倒,一片如墨黑色覆上视野。
“哥!哥!”
许浅慢慢地睁开眼,感觉到一双手正托着自己。
夏末的阳光依然刺眼,残留熏炙的意味。
刚才似乎经历了短暂的眩晕?
许钦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哥,你怎么了?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别叫救护车……我只是……想起一些事……”许浅勉强站起来,觉得身体有些虚弱。
“头疼!更得叫救护车了!你别再动了,坐着!”许钦已经开始摁键了。
许浅皱起眉头,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别打了。”
“哥,你……”
“许钦!”许浅忽然暴喝一声,吓得许钦一哆嗦,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许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不出的震惊与愕然:“哥……”
“对不起……”
许浅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垂下头,将脸买入手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样失控地大吼,也许,是因为……恐惧?
“哥,你没事吧……”许钦那困惑有担心的声音再次传来。
许浅猛地抬头,惶恐与不安在脸庞上争斗,五官渐渐纠结成狰狞的一片。
“许钦,你听我说……”
“我在……爸爸跳楼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许钦默然注视着哥哥,却愕然发现,哥哥脸上浮现泪水与挣扎。
“我梦到……我在一个晚上,拿起自己的枕头,走入爸爸房间,他正在熟睡。
“那时在梦中,我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熟睡中的父亲。
“我……无法描述后来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手中的枕头越按越紧,猛烈的力道变弱,枕头下的呼吸由粗重渐至虚弱。
“直到最后,一切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撇下枕头,将他的尸体,从家中,沿楼梯一路拖到天台。
“然后,我把他的尸体推了下去,就好像……他是跳楼自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