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户看着黄澄澄的金锭、白花花的银子,口水都淌了出来,湿了他的山羊胡子,还有粘水珠似的挂在上边。
据说见财流口水是管户胎里带的毛病,所以有个外号流传在无为州,就叫“涎(嫌)钱管(官)”。
涎嫌管官一音双关。不过,他这个“嫌钱官”是人们对他的反讥。
这不,面对金银,“涎钱管”假意推辞一番后,佯却不过,就说要作奖赏下属之资,他暂且代为保管。
薛良豪则说不须大人过多操心,各位差爷他早有照应过了。
管户再次夸赞薛良豪的豪爽义气。
薛良豪听管户赞他时,就说:
“多谢多大人褒誉。草民愚钝,有一事困惑,尚请大人明点。”
涎钱管亲热地:
“薛义士何事不明,说出来给本府听听,一定能解尽解。”
薛良豪先向管户表示过谢意,然后说道:
“大人,草民听闻‘普天之下,莫非王民,率土之滨,莫非皇土’。郑家峪一方何故却为王外之地,法外之民,不贡赋朝廷,不徭役皇家?不受王理?不置吏治?这一例外,恐怕是天下独一无二之地。真是匪夷所思!”
管户笑道:
“薛义士果然是忠义之士,为王之民忧王家国之事。尔忠君爱国之心可钦可嘉。虽然你言之属实,但是我要给你讲,那郑家峪一方百姓,之所以不役不赋,并非法外之地,皆因这是无为州府的惯例。其因有二,一则其地处崇山峻岭之内,与世隔绝,交通艰险,府县人力资源有限,对那里鞭长莫及;二因那一方资源匮乏,土地贫瘠,民以种粮为生,靠天吃饭,丰歉不定,他们自顾已艰,皇粮国税有何以出?他们不请赈济,县府两级以足慰矣。所以才任其自然,而非法外之地。若彼处真有无法无天乱子,在本府辖地管还是要管的。”
涎钱管对薛良豪的说这番话的意思呢,就是郑家峪那地方,他想管就管,管了,是职责所在;不想管完全可以不管,不管,责不在他。因为历届的州府对郑家峪一方都没有管的。现在“拿”他到无为州来,是因他“无法无天”,别有什么抱怨的。
薛良豪完全明白涎钱管说的什么意思,他呵呵一笑而过,又道:
“大人,郑家峪地贫人穷这种情况,管大人由何知晓?”
涎钱管看了薛良豪一眼,心道:
“这丑恶汉为何问我这样问题?哼……想他一定是有目的。且敷衍他一下,听他又怎样讲?”
于是,管户干咳清了清嗓子:
“郑家峪的这样情况,《无为州府志》有详尽载明啊。而这些还都是老黄历了。于今,无论无为州还是无为县,连那一方的田亩、人口统统无处可查。”
薛良豪再笑一声,道:
“书?大人,有言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无为州府志》如此载文,皆伪言尔。我薛氏世代居彼,家乡境况绝非如书所载。”
管户眼睛一亮:
“哦!你道如何?请与本府尽道那地方实际情况。”
薛良豪见成功地引起了管户的话题兴趣,遂装出一副十分良民的样子说道:
“承蒙大人垂询,小民不敢不言。郑家峪一方的实情完全与书载相反。那里水草丰茂,使六畜兴旺。方圆百里,沃土肥壤又地广人稀,所以家家户户良田地多多。其人富裕者远胜山外人家,更有大户人家,在山内广田善作,家产殷盛。更有头脑灵活者,以山内之丰为后盾,投资在山外府县开店经商,其富足不弱于大市商贾。”
管户闻听郑家峪土肥田沃,一双小眼又是一亮,道:
“若诚如义士所言,《无为州府志》又如何那般载之?”
薛良豪仰首饮了一杯酒,放下酒碗说出一番话来,直使郑家峪一方的百姓头上落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