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枝将信将疑地上了蝶子的马车,里面就蝶子一人。
“蝶子姐,唤我何事?”楠枝问道。
“没什么,只是不想你呆在外面受冻,顺便进来与我聊聊。”蝶子把琴搁在一旁,说道:“反正这里到长安城还有一些路要走,免得我无聊。”
楠枝坐了进来,这里确实比外头暖和多了,至少没有了凌冽的北风呼啸。
“蝶子姐想要谈论的是张方么……”楠枝开门见山地说道。
蝶子倒是笑笑说道:“枝子想要谈张将军也可以……不过我对于将死之人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将死之人?”楠枝瞠目结舌地问道:“蝶子姐为什么这样说?”
“枝子,我不是问过你,张方此人有何弱点吗?”
“确实如此,不过他做事谨小慎微,很难说他有什么弱点……”楠枝深思熟虑地回忆了一下,说道:“除了他有些傲慢罢了。”
蝶子平静地说道:“张方这人心思缜密,却心高气傲,我说过,这样的人往往弱点在于身边之人。”
“身边之人……难道是毕参军?”
“正是如此”蝶子点点头,“毕垣这人以前听过我的曲子。我听别人说他是河间间的大族,好面子,却心思敏感,往往与他人争执,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天宴饮之上,我观察众人脸色,他们大多数人畏惧张方的权势,所以竞相阿谀奉承。人之心,既畏之,必恶之。他们当中有谁不想张方死呢?不过正如枝子所说,张方现在手握重兵,又是当世名将,谁能动他分毫呢?只有毕垣可以,而且毕垣几次受辱,更是容易意气行事。”
楠枝似乎懂了,但是仍有不解:“蝶子姐,你是想要借刀杀人的方法,可是毕参军论实力也远远不及张方,他怎么可能除掉禁军大都督呢?”
“枝子你糊涂,”蝶子说道:“所以我在宴席之上作挽歌,表面为项王所作,实则彰沛公之迹。后来张方问我项羽失天下的原因,我也故意挑明汉高祖实得渔翁之利。现在天下大乱,我看那河间王大战中原,志在天下,而张方手握重兵十万,却纹丝未动,屯驻灞上,尽揽汉中,岂不是沛公第二?那河间王司马文载难道会甘心当楚霸王第二不成?毕垣为河间王参军必定会去告密。”
“可是,蝶子姐,你怎么敢确定毕参军会去挑拨?”
“那毕参军原本怒气冲冠,但是听我奏曲之后却只顾喝闷酒,我便知道他一定会有所作为。另外即便他不去,满席这么多人会熟视无睹?枝子,这世界上最锋利凶狠的不是刀子而是流言。古人云,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如今这么多人都可能诽谤张方,那么即便张将军真的忠心耿耿,他离死期也不会太远了!”
楠枝听完,低头拜在蝶子面前,车厢里空间有限,她的脸差一点碰在蝶子的腿上,她说道:“枝子只是和蝶子姐萍水相逢,又受到了蝶子姐诸多照顾,本来就感激不尽。要是真的如蝶子姐所言,能除去一名杀父仇人,枝子真的无以为报!”
“我想要除掉张方不全然为了枝子,也是为了我自己……”蝶子平静如水,却能感受到淡淡的哀怨。
……
果然如蝶子所言,毕垣在宴席结束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张方的的大营。连夜赶往司马颙的住处,向河间王司马颙告密,指责张方有夺取天下的野心。
司马颙虽虽然顾虑重重,可是张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眼下又是用人之际。他推脱毕垣,请毕参军调查清楚再说。
毕垣急了,他焦急地劝说道:“大王,你糊涂啊!如今张方已经拥兵十万,坐拥关中,等到我们都筋疲力尽了,那时候我们即便知道了他的阴谋也已经于事无补了!现在我们在外面与敌人浴血奋战,可是张方却不愿意动用一兵一马,岂不是可疑?那长安城里的歌伎都能看出他的野心,大王怎么能犹豫呢!”
司马颙用手用力地揉捏脑袋,是呀!张方是一员猛将,但是如果他图谋不轨,那么我们都要遭殃了!
毕垣见机而上,说道:“大王若不信,可以抓郅辅来,他是张方的亲信,他一定略知一二!”
“嗯……”司马颙若有所思地,“这倒是个好办法,要是张方真的要谋反,我们现在正好要抵御山东各军,我到底杀不杀他呢?”
“杀,大王,应该杀!山东各军借张方挟天子的罪名而兴师起兵,要是张方死了,他们也就没有借口了!”毕垣推波助澜地说道。
毕垣警告郅辅说,现在张方要谋反,你恐怕要被牵连,大王问你什么,你都说是,和张方撇清关系,不然你和你家人的脑袋都要保不住!
郅辅也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见到这局势,哪里还敢违抗,哆哆嗦嗦地应诺了。
司马颙问郅辅:“听说张方要拥兵谋反,可有此事?”
“是……”郅辅回答。
司马颙内心一惊,果然如此!便说道:“那你可以为我除了张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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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辅不敢违抗,连连点头。
不久郅辅到张方的驻地去拜见张方。当年张方落魄不堪,是豪族郅辅帮助了他,所以张方一直把郅辅当做最亲近的人看待,没有什么防备。郅辅进了大帐,拔出宝剑,砍向张方,一连数下,直到剑刃和衣裳上都沾满鲜血为止。
……
一代名将死了,世人都说他是死在朋友的剑下,然而连张方自己都可能未必知道,他其实死在一名歌伎的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