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萧条的灰黑色,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冬天的月亮隐在黯淡乌云里,透出隐约的光,稀稀落落的枯叶子在风里晃,遍地都是黑影子,墙上有树的影子,窗子上有一个人影子,是二太太。顾玉璃那天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萧索的神情,旁人没有觉察。
风从窗外灌进来,边上洗脸架上的鸳鸯纹铜盆被吹得吱吱地响,里面的水荡得摇摇晃晃。
窗台的水仙花在夜里透着淡淡醉人的气息,片片花朵浸在水珠里,一丝丝亮着水光,有一股清冷的润泽。桌上的钟滴答滴答不停地走着,响着,像断线的珍珠帘子,一颗一颗连着线落在地上的声音,轻轻落在她心上。她盯着水仙花,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不住出神。
有一瞬间,在黑夜的这一层保护色下,她觉得仿佛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水仙,一样的夜风,像她的心一样。
她低头去碰那些花,那些心爱的一直陪伴自己的花。忽然,手指停住了。那套在无名指的红戒指,那一圈银丝,还是像三年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可现实却是一天一个样,物是人非。她日夜戴着它,心里只觉得恍惚,好像那一圈银丝,越缠越深。
像一旦经过便再也无法挽回的时间。三年,过去了。时间的流动竟如此无声无息。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依然美丽。有人说漂亮的女人,无论出身高低,婚姻不一定是举案齐眉,但一定是穿金戴银,那一点意难平,无关紧要。像未出嫁缠足的女人,一旦婚配,又戴上黄金的脚链。她的美丽,让她觉得悲哀。
这房间点着暗红的灯,灯光红红的,在清冷的漫漫黑夜里,在无人的走廊尽头,它像燃着火光的一盏灯笼,独自守在黑暗的角落里。
外面的夜风一阵阵袭来,吹得顾玉璃像灯笼上画的美人,摇摇欲破。她在脸映在红光下,通体红嫩,越显得肌肤娇艳,吹吹弹可破,一种静如处子下按耐不住的鲜红的魅惑。这种魅力非谙熟风情的女人可及。它有若即若离,如梦如水的点缀。
赵佑千远远看着,不禁呆住了。他立在窗外不远处,很久很久,吹着冷风,只是没有进来。不知不觉,那黄叶哗哗哗像一阵雨吹落下来,落得他身上都是,直到积了一地黄叶。
他从暗影中走过来,推开了门。他的脸很冷,目光射在她身上。他的声音也是冷的,透着一丝醉气,意识却是没有一点醉意的清醒。砰一声,门被关上了。在灯的红光下,欲火像潮水般涌了起来,瞬间笼罩了这间房间。两人沉默地看着彼此。他觉得寂寞。这寂寞哗哗地在这间关上门窗的房间乱冲。
她被他看得起了羞意,低下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浑身酒气地走过来拉她。一瞬间,他指尖的热气传到她身上。她的手腕好像拷上了他的手铐,不能动弹。在这飘忽着红光的纱帐里,两人只有这点接触。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了。顾玉璃像夜里无人才肯绽放的白色昙花。他等了这些年,失望了,亦失了耐心。温软的抚摸,热辣的情话,罗曼蒂克的前戏都变成冗长的电影开头。她美丽娇弱的身体,像骤雨似被赵佑千抚摸着。他第一次用粗暴的方式。她垂着眼,眼里都是冷淡,像一具艳尸躺着。他停了下来,目光冷冷地说,你就是对我没有任何反应吗?你就是看准我对你没法吗?你当真以为我会妥协,对你放手吗?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他就是恨她这点。他身上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加,她只能忍受。他喘着粗气在耳边说了一声,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