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光匆匆过去,白染画完了花画草,画完了草画鸟,画完了鸟画山,画完了山画水,待得她画完点睛的一屋小院儿时,卫天夙来了。
一双大手握惯了刀兵重剑早已不知何为怜香惜玉,白染被他捏着的手腕有些疼,十五年了,再一次与他相对而立,她很想再摸摸他的脸,靠着他的肩。
自家皇帝的气场极强,久居高位说一不二,再服侍惯了的的内监也时常被那股子森森凉气息惊的心悸不已。大太监李坤抬眼瞧着,这听泉姑娘却能全然不惧,落落大方,端的是好心志,好胆量。
“你怎知这院子?”声音不似记忆中清澈透亮,喑哑中透着淡淡疲惫。
白染低了头:“梦中所见,落于笔下。”
“梦中?”卫天夙的眼睛突然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
“民女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高烧连发了四五日,病愈后便时常在梦中见到些奇怪场景。”
“你见到了什么?”
卫天夙的手却是一颤,深宫初见,定情翠簪,佛寺受困,火海别离。往事一幕幕浮现,美丽的少女倔强的,勇敢的,不顾一切的对他说,天夙哥哥,灵素定会护你一生。天夙哥哥,人生在世不过须臾数十年,灵素不愿披枷带锁,只求个一心人,只求一片清净。天夙哥哥,我们离了这儿,一道去显州。
卫天夙眼神迷惘的紧紧抱住她,仿佛要融进自己的血肉里那样紧。至尊的帝王指尖微微颤抖,慢慢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哭出声音来。灵素,灵素,是你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若是自己没有带着记忆来转世,那被他这样爱着的王灵素该有多么幸福,九天之上,遗世独立的七殿下可能如卫天夙一般倾心相对?还是自己只是在尘梦中寻一个幻影儿?她伸出手,也紧紧的抱住他,神情落寞,眼眶微湿,心底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封后的旨意是五日后传来的。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白染并不敢笃定他会全然信了那番话,因此只期望他收她为妃,近得他身便好。封后却是繁琐了不少,先替她寻了左相为养父,正了身份,再带她祭拜了宗祠,告了先贤。一样一样的规矩礼仪丝毫不落,还极其郑重的修缮了宫殿,绣制了吉服,日子一天天的忙碌起来,白染却忍不住头痛纠结。封后也好,只是在洞房花竹喝合卺酒时将他毒翻是不是也显得太绝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