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喝了坛中仅剩的一口酒，道：“兄弟们，打开城门，随我斩杀妖魔。”

城门大开，冲杀声响彻天地。

天是昏暗的，灰蒙蒙的。

天还是那片天，人还是那些人。

以二十人之肉躯抵挡三五铁甲重骑，结果早已注定。

一轮又一轮的厮杀，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倒下的是一个个渴望和平的人，一个个为和平而战斗的人。

城门口。

大门敞开。

将军靠在城门边，额头在渗出血，左手、右肩，后背，太多的伤口都在流血。

柳但是面色惨白，握住长枪的右手还在颤抖，她咬着牙，忍受着一箭穿透左臂的疼痛。

慕容俏在笑，面对死亡，以不屈勇气和倔强顽强抵抗的笑。

慕容俏笑道：“真想不到，北族和南崇还有一起杀敌的时候。”

将军道：“三人行必有朋友。能一起杀敌就是朋友。”

柳但是道：“黄泉路上有了伴，并不孤单。”

将军道：“岂止不孤单，还有我们的家人和朋友在等着我们。”

一语说罢，三人同时想起一个人，异口同声道：“活着的人才是痛苦。”

活着的人很多，痛苦的人也不少。

他们所指的正是慕容笑。

慕容走的很快，将军给她的那匹“千里追月”是一匹好马。

因为重镇是军事重镇，没有百姓，便没有了束缚。

快马向北，傍晚时分就到了北族和南崇边境“飞龙弃。”

飞龙弃是一个镇，贸易重镇。北族所需要的资源都是通过这里和南崇交换。北族士兵不过千人。

如是周围有南崇伏兵，随时可以一举拿下飞龙弃，一路向北百十里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大军，更本无法阻挡南崇铁骑。

“真是可怕的计谋。”

可是，慕容笑没有找到将军所说的南崇伏兵。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

慕容笑不信，拿出北族先锋将军令从飞龙弃调了四百骑兵，朝四个方向各向前五十里，探明情况。

日落后，篝火在燃烧。

慕容俏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一个南崇的可疑人都没有。

“怎么可能？”

屋子里，烛火昏暗。慕容笑拿出将军给的书信。

“慕容笑，见字如面。本将军以书信方式告知真相，实属无奈之举。其母以及姨母所托之事，必定量力而为。虽北族与南崇多有滋扰，边境民生太多哀苦。固众人以为，战争不可以为名造福，唯有和平才是上策之选。”

“吾与北族诸位交战数日，方知此间困扰。本可达成一致，以民为更本，保边疆之太平。然美好之愿景飞几日所能达。西燕之患突然而起，始料所未及。”

“思之，定是蓄谋已久之事。南崇朝廷大军，在黄河渡口遇阻。天谴亦有，人为亦有。本将军心知，不日城必破。南崇危矣。奈何，一人之力不能扭乾坤之势。辛北族诸将，愿共同抵御西燕。真乃巾帼英雄矣。”

“天，终将会有明日。乌云亦将散去。然我背之人不能见矣。飞龙弃未有南崇兵马，此计只为留有见证此役之幸存之人。其母相拖告知，西燕屠戮北族与南崇之仇必报，却非此刻也。”

“北族之内亦是错综复杂。若不能先行评定内政，勿将此事放于第一要位。若能平定北族内政，休养生息后，定要驱赶西燕，平乱东陵。至于南崇，非侵略而不抗。应以世代友好为准则。”

“天，终不遂人愿。见此信之时，便是永别之日。”

慕容笑的眼泪滴答滴答，已浸湿书信。

哭，是最无助的反抗。

慕容笑知道这样没有用，一个苟活下去，怎面对辈子父老兄弟。

杀回去，这是唯一的想法。带着大军冲杀回去，把西燕斩的七零八落。

可是，没有兵。

飞龙弃不足一千的兵士，大部分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何况还只有一千人。如何应对几万人的西燕？

回北族大都调兵。

十五万大军已是北族全部精锐，还能有什么兵可调？

再者说，就这样回去？一个人回去？十五万出，一人回？有何颜面？

夜不算寒冷，纵有大风起兮，心还是热的。

慕容笑已经走了，一人一马，一杆长枪，她杀了回去。

这是她的选择，成熟的选择。

还是夜。

两日后的也。

风已停歇。

重镇一片空寂。

没有一点声响。

只有冲天的大火还在烧。

烧去了重镇往昔热闹，留下死寂无声的萧条。

什么都没了，这个北族曾经一直想要攻破的重镇终于还是没了，消失在世人眼中。

在火光之中，慕容笑看见了熟悉的“人”，曾经鲜活可爱，也客气的人。

是姨娘和重镇的副将。他们是勇士，是英雄，是无声无息无法言语的过客。

城门上。

慕容笑抬头瞬间，看见了，也惊讶了。悬挂着的三具尸首正是将军、姨娘和姐姐。

他们没有瞑目，脸上却是留着笑。

他们死在自己的刀下，以自刎向天地示不屈的决心。

可惜，壮士已无言，以笑留人间。

三日后。

南崇渡河大军全线班师回朝，理由是，重镇失守，江南水患成灾，朝廷无力支撑收复之战。

三个月后。

北族三家纷乱，北族动荡。

一年后。

西燕国国主意外落水而亡，西燕内斗忽起。

两年后。

兄弟堂初见江湖。

三年后。

兄弟堂遍布九州，开设分堂一百三十七座。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救命与火为誓言。

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他的背后是什么势力。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九州大地，烦十恶不赦、背信弃义者，杀无赦。

这是总堂主“君莫笑”立下的堂规。

没人人见过君莫笑的真面目，就像没有人见过面具后的那张脸到底有没有笑过一样。

五年后，兄弟堂西燕分堂办了一件大事。

西燕的胡子将军一个接一个的死了。

有人说是意外，有人说是复仇，有人说是罪有应得。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只有君莫笑知道。

这是对罪有应得之人用一场意外带来的复仇。

八年后。

江湖上依然有兄弟堂的身影，却再没有君莫笑的传言。

一个地点，一群人，引发的故事，至此也结束了。

浩瀚长河奔流不息，此间时光过眼云烟。

真如是：

“莫道壮士已消死，天下皆是英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