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忍心看她嫁去西犁这般野蛮之地吗？”

赵欲怜也面露惊讶，要知道，赵惊寒虽对他人不上心，但对家妹妹可谓是无微不至。

“儿臣不忍心。”赵惊寒为难道，“可儿臣刚在朝堂上立足，并无实权，倘若我执意违逆父皇之命，不仅是我，整个刘家、乃至苏家，都会成为父皇的出气口。届时，母后谁都保不住。”

“既然棽棽出嫁之事已成必然，无法更改，母后还不如保下我母妃，至少得保证母妃在宫里的地位。”

赵惊寒目光坚定，而苏皇后不甚哀恸，久久含泪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苏皇后才缓缓点头。

她与刘德妃是表姊妹，情感亲厚，对赵棽棽也爱屋及乌，她再怎么舍不得赵棽棽，也难违皇命。何况，她的背后还有家族……

赵惊寒见苏皇后依允，才一颗心落地，紧接着道：“不如，母后即刻前往御书房找父皇求情。”

赵欲怜心中冷笑不绝，皇家无情，赵惊寒舍弃血脉相连的妹妹，只怕为的不是德妃，而是为他自己。

感慨归感慨，她实在是不想帮赵惊寒，但无法对苏皇后的事置之不理，道：“父皇这时候大抵还在气头上，母后还是晚些去罢。”

苏皇后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容本宫再想想。”

二人识相的退下了。

屋外骄阳正好，赵惊寒却觉凉透人心。

“三皇弟，女儿家的婚事是一辈子的，你如今做主支持父皇，就不怕来日棽棽怨上你吗？”赵欲怜出声询问。

“皇长姐，不是谁人都能像您一样置身事外的。”赵惊寒苦笑。

赵欲怜偏头望着他。

“身在皇家，本就勾心斗角，没有真情可言。我们都是是父皇的亲生血脉，但也有君臣之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懂。”赵欲怜淡淡应了。

赵惊寒望着面前四四方方的宫墙，那么高，足以困住一个人的一生。

他曾经梦想逃出来，不为权势，只做一个闲散王爷即可。

可现实如此残酷，生生逼着他走上这条无法回头又危机重重的路，让他踏着亲人的血，踩着万人的尸骨，只为那么一个冰凉彻骨的位置。

准确来说，不是受现实所迫，而是他的父皇，当今帝王所迫。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父子，为何赵帝要逼他至此境地。

……

次日，连着一整日细雨绵绵，天公不作美，直至黄昏才放晴。

太师府偏院。

烛火朦胧，冷清霜静静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身大红婚服，满头金银珠钗，打扮得娇艳欲滴。

小菊自门外走来，嘴角扬着笑：“新娘子，该补妆了。”

按理来说，新妇应在吃完团圆羹后上妆。冷清霜今日不知为何，一早起来就给自己梳妆打扮，看起来很是激动。

冷清霜微微点头，小菊上前给又她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涂完后，小菊很是仔细地瞧了瞧，又在腮上补了补，才满意一笑：“二小姐，妆补好了，您瞧瞧。”

大抵是因为今日是冷清霜大喜的日子，她脾气格外得好。她道：“小菊，你看我这口脂颜色，是不是与衣裳不太配？”

小菊瞧了瞧，实在挑不出什么瑕疵来，道：“依奴婢愚见，小姐如今已是美若天仙，这口脂换与不换并无大碍。”

冷清霜害羞的笑了，“那便听你的，不换了。”

门外一众婢女叩门而入，为首的婢子手持一碗羹汤，见了冷清霜纷纷行礼。

“小姐，该吃团圆羹了。”为首的婢子道。

小菊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喂她。

冷清霜小口小口喝了几口，生怕沾到口脂。

这团圆羹里加了红枣、花生、桂圆等，吃起来甜丝丝的。

“吃了这羹，小姐定能与夫婿团团圆圆，幸福美满，甜蜜一生的。”小菊边说吉利话边喂她。

冷清霜笑意更浓，“你这蹄子，尽说什么荤话呢！小心柳嬷嬷撕你的嘴。”

小菊掴了自己几嘴巴，满脸笑容，道：“该死该死，一时兴起乱说话了。不劳烦柳嬷嬷，我自个儿撕我自个儿的嘴便是。”

众人一齐笑了。

这些人都是临时从皓月堂拨过来的，俱是应了冷老夫人吩咐，前来看顾打扮冷清霜的。见冷清霜听了这话心中欢喜，便也上前奉承，说几句好话。

这头其乐融融，气氛火热，皓月堂则不然。

冷桓啪的一声将请帖扔在桌上，厉声道：“乌家胆子也忒大了，我再三强调不许宴请世家宾客，他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屋内众人俱默不作声。

“二弟，息怒，可莫气坏了身子。”冷栖安慰道，“乌家就是想面上添光罢了，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于我们冷家而言并无损失。更何况，一个庶女的婚礼，世家也不一定会来。”

冷桓深吸一口气，定定吐出几个字，“但愿如此。”

“栖儿，可不能这般讲。”过了一阵子，冷老夫人才缓缓开口。

“乌家这分明是没把我们冷家放在眼里。”

冷栖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娘，只是件小事罢了，这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冷老夫人反问，“本就是他们乌家高攀，凡事自该过问我们的意见才是，怎能这般擅作主张？”

冷栖瞬间噤声。

屋内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不知该作何言语。

“罢了罢了。”还是冷老夫人出声打破沉默，“婚事还是该继续办下去的。”

“柳嬷嬷。”冷老夫人唤道，“如今到什么时辰了？”

“回老夫人的话，已到酉时半刻了。”柳嬷嬷恭声回答。

“该添妆了。”冷老夫人自言自语道。

而后看向冷清露等人道：“添妆的时辰已到，你们有什么要添妆的即刻去偏院罢。”

如今冷家直系都已到齐，只有冷清平未到。他如今还是因赵帝赐婚一事闷闷不乐，没有心情参加冷清霜的大婚，冷桓觉着不重要，便允了。

佟溥慧与陈如愿站了出来。

佟溥慧也算看着冷清霜长大的，大抵觉得她可怜，才去撑撑场面，这是于情。

陈如愿虽与冷清霜交情不深，但按理来说，小姑子出嫁，身为嫂子应当添妆，这是于理。

有人添妆冷清霜面上也不至于太难看，冷老夫人自然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