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可以叫我先生。”他转过身来,在少年的眼眸中看到了璀璨星空。
“那先生能把名字告诉我吗?”
“嗯,机缘到时,我自会告知于你……”
山间的枫叶红了,漫山遍野,如火焰燃烧,又似远方的来信。偶尔会有御剑修士从山间飞掠而过,惊起林中飞鸟。此地之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自从这里遭受水灾之后,便鲜有人再于岸边搭建庇护之所,倒也落得难得的清净。中年人在那恨江岸边的大青石上一连静坐多日,他的时光仿佛陡然加快了许多,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仿佛历经了多年的风霜洗礼。
“幻心,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了。”他回到住所,抬手在那少年眉心处轻轻一点,一道金光隐匿其中。
“这是剑阁道卷,等你将这些牢记于心之后,便去长安静春园研读那十卷天书!”说完,他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不等幻心回答,便在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中疾速远去。
“啊…好的,先生!”少年呆立良久,朝着他离去的背影方向大声喊道。
这一年,他 12岁。多年以后,他才听闻,在离别的那日,距离流浪者之地万里之外的竹海剑阁,一位身着青衫长袍、背负猩红长剑的修行者,在剑阁看守弟子震惊的目光中,毅然进入了那座镇压上古妖魔的锁妖塔。
距离青衫剑客的离去已过去三年。在那三条妖蛟于恨江渡劫失败后的日子里,又有几位人族修行者在此尝试渡劫飞升,成功与否,幻心但未曾听闻传言。只是后来,樱之城的士兵和一些效忠皇帝的修行者们将恨江封锁了很长一段时间。
又是一年深秋,又是枫叶染红大山的季节。只是那恨江边上的大青石上坐着的修行者,已换成了一位身着破旧道袍的少年。雨水和冰渣子混合着寒冷从天空坠落,这里的土地化作黑色的、混合着枯叶的淤泥,被一波又一波人畜踩踏得噗嗤作响。偶尔会有野兽矫健地从道路两旁一闪而过,没入丛林。这条路一直延伸到丛林的入口处,那里便是流浪者之地。一些流民逃至此处,靠着种植草药或猎杀野兽为生。不过在过完寒冬之后,往往会有一些远道而来的修行者深入丛林更深处,猎杀山精妖兽,然后吸取它们的精魄以助长修行。
幻心的茅草屋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连续迎来了两位居住者。一位是背上背着一座木制佛像的小和尚空玄,一位是来自不知名道观的小道士张若虚。半年前在他这里借居的是帝都祈愿神寺的僧侣们,他们的眉心处都有一颗相同的佛印,在晚上修行时会发出乳白色的光。幻心觉得他们仿若一个个木头人,每天都会排成一排在恨江岸边呆呆地一坐就是一天。后来在他们前往低语森林之时,帮他扩建了小木屋,所以如今居住三人,倒也还算宽敞。僧侣们走的时候,还在小木屋周围的柱子上雕刻了一些祈福的符咒,说是可以驱邪避祸。但同为佛家门人的空玄来到此地的第一天,便将那些印记铲除得一干二净,他望着那些留下的痕迹,脸上满是厌恶。
幻心和空玄第一次发现这世界上有鬼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张若虚来到这里的第十天。那是一个唯有虫鸣的深夜,张若虚在床上盘腿而坐修炼道法。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脸上布满了复杂的咒文,幽绿色的光芒闪烁其间。恍惚间,一位身着道袍、面带恶鬼面具的男子在他身后凭空出现,带着逼人的寒气。幻心朦胧中睁开睡眼,被吓得哇哇大叫。而正在打坐的空玄也吓得冒出一头冷汗。张若虚见此情形,赶忙召回了黑影,恢复原貌。他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水,兴奋地告诉二人,他终于能召唤邪影了。二人对此面面相觑。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二人一致同意在旁边再给张若虚搭一间屋子。后来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说以后晚上不再修炼邪影之法,这二人才勉强答应再让他住几天试试。不过,张若虚和他们二人之间多了一道大帘子。因为即使不出现邪影,他那些符咒晚上看起来确实有些恐怖。那布帘子是幻心用找了半个月的草药在樱之城的集市换来的。那日,幻心还在城镇的中央空地上看到了巨大的飞艇。
那飞艇如同一个庞然大物,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让幻心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