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卿一看,也火了。
别说他一直看祈兴不太顺眼,还从来没动过手,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于是再轮到他们休班,何楚卿破天荒地哪也没去,吃过午饭就领着祈兴溜了溜食,回了屋子。
屋里四五个男人刚午休过,在炕上架了张小桌子在摆牌,身旁一人摆着一杯白酒。那酒味儿的辛辣满屋飘香,听见人进来,几个人手忙脚乱的要藏,看见是两个小孩才松了一口气。
一帮兵痞子里为首的就叫鲁光旭,何楚卿第一天就看他不顺眼,从没跟他说过话。鲁光旭也识人,总觉得这小崽子不可小觑,也没撩闲过。
两厢面面相觑,何楚卿大马金刀地拽着祈兴凑过去坐下,抓了把瓜子:“喝酒呢么?”
鲁光旭没张嘴,旁边一个三十岁上下长得瘦猴一样的角色先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啊小孩,爱去哪玩去哪玩!”
何楚卿身边只有一个祈兴,那他在战斗力上就是约等于孤身一人,但他仍旧满不在乎地道:“郁...班长不让喝酒,也不让赌。”
自打郁瞰之当了班长,他个人是做到了绝对的严于律己,但是旁的人,除了站岗他见都不见一面。班里的规矩、纪律,都仅仅存在于郁班长嘴里。
导致原本没那么敢妄为的兵,进了警卫团反倒愈来愈得寸进尺起来。要是没记错,前几天,这帮人就只敢一人喝一小杯底聊以解馋罢了。
每每想到此,何楚卿都不禁感叹道,郁瞰之真不是个当干部的货色。
听说这人最近执着于跟排长季长风比试,估计是终于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该总去烦师长了。
四五个人见他一副不挑起事端不罢休的模样,有点明白过来了,七嘴八舌的骂起来。
鲁光旭当即一拍桌子,骂:“滚你娘的。郁班长要是知道了,我第一个拿刀宰了你。”
何楚卿没理他,吃瘪了似的往角落一缩。祈兴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什么都不敢说。
何楚卿平日里是一副瞧不起他们的模样,如今挨了呛,算败了,一帮人因此玩的更高兴,喝的更是多。
不知过了多久,鲁光旭晃了晃空酒瓶,一挥手,大着舌头道:“那俩小孩去...城里,买点白酒来。”
祈兴抬眼去看何楚卿,没成想何楚卿真的站起了身,慢吞吞地下了床。
一群醉鬼就更得寸进尺地喝道:“快去!别跟个娘们似的。”
另一个就笑着说:“小屁孩长得就像姑娘似的,将来进了城当个兔儿爷,找个主儿跟了,一辈子荣华不愁,也别忘了哥几个啊哈哈哈!”
祈兴跟在何楚卿后面,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何楚卿飞速从袖口里摸出一把石子,站在距离他们一米处,用力甩着手腕挨个把石头砸了过去!
那石子长了眼似的,各个挨在人脑瓜上,每砸一个都能把人打的半懵,更别提是一群醉鬼。
何楚卿边砸边骂:“蠢货!给西北军丢脸的玩意!我看看你们什么本事!还他妈进了师长的警卫连!丢人!”
祈兴看呆了。
接着,何楚卿趁着他们懵,上前一步迈上床,胡乱抓过几张牌:“还他妈赌。我教教你们什么是赌牌。”
牌色不由分说砸过去:“这是葫芦!看清楚了吗?”他又摸了一把,“这是同花顺!”
各色牌型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没喝酒的都要眼晕。
祈兴看呆了。他还不知道何楚卿有这种能耐,抓的什么牌还真是什么!
装完这一通,何楚卿见好就收,正准备拽着祈兴就跑,谁知道祈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跳上床去骑着鲁光旭一通乱揍。
一群人气得火上心头,只可惜,伸出手指照样数不明白有几个手指头。
这回轮到何楚卿看呆了,他大叫:“祈兴!别添乱!快下来!”
那小孩根本不听,抡起的拳头还没长硬实,但到底是打过功底的,揍得鲁光旭嗷嗷直叫。旁边的人都伸手去揪祈兴的衣裳,他那新军装扣子都快给薅崩开了。
何楚卿心说这样不行,他原本是想着就去通知郁瞰之来,刚好直接把这几个货色一遭端了的。
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二话不说也抡起拳头跳了上去,打地鼠似的转着身来回摁着另外几个人,给祈兴腾出场地撒欢。
一时间,屋里嚎叫成一片。
郁瞰之闻风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只见隔壁2班刚把俩人拽开,赵松幸灾乐祸:“郁老弟,你要好好管管啊!”他自己当了班长后,自认已经开始有点人模狗样了,2班的兵反而被他提点的比1班更勤谨些。
屋内酒瓶子和扑克牌乱飞,酒臭味熏得人眼睛要睁不开,班里十个人,在场七个打成一团。郁瞰之要疯了,他见何楚卿膝盖和手臂并用按住三个人为祈兴助威,终于憋出一句:“何焉裁,你干什么!你成天能不能不要总惹是生非?!我说了多少遍——”
师长把郁瞰之和何楚卿安排在一起,本来是看他二人几次三番合作都还颇有成效,没成想这俩是交情越深越不对付。
何楚卿当即跳下床,骂回去:“对对对,你说你说,你说的都对。你怎么不把班规刻他们脑门子上?我看你说的话算个狗屁!”
二班由赵松带头笑的前仰后合。
郁瞰之半天没说出话来,何楚卿扯着祈兴飞快地夺门而去。
祈兴这辈子没撒过这么爽快的欢,连蹦带跳地跟着何楚卿跑到一片空地里去,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说:“卿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不论你干什么去,都算我一份!”
猛地听这话,一直臭着脸的何楚卿却呆了一下。他苦笑了两声,道:“其实我真有个兄弟。”
祈兴像被按了暂停键,他心惊胆战地觉出自己又说错了话。
但何楚卿却挥挥手,故作潇洒道:“不过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和我阿弟,在我不到十岁就走散了,要说有什么感情,也不见得。”
祈兴看了他一会,脚下机械地刨着土。
何楚卿想起俩人的所作所为,得意道:“这回那鲁光旭自讨了苦头吃,我看他还怎么作践人!”
那边祈兴掂量了半晌,他犹豫再三,嗓子像被胶糊了,刚想憋出他这辈子第一句用心斟酌过的肺腑之言,却突然被一把薅起了领子。
季长风一手提溜着一个,嘴里叼着根烟:“两个小混蛋,我说你们刚才看你们火急火燎往哪跑,原来是闯了祸,给我滚回去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