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握握紧手心的弹簧刀,趁着叫骂声暂未停歇,消瘦的身影被路灯快速拉长。
孤零零的瘦小身影冲向了二十多个大人组成的包围圈。
“啊——你特么敢——”
一道钢筋抽来,巨力击中男孩的身侧,让他踉跄着退后几步。但与此同时,一个混混的腹部也迅速洇出暗红的血渍。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小的身躯便去而复返,专挑众人来不及防护的部位刺去,丝毫不在意可能受到的攻击。
在这等群战中,以男孩的力量,一旦被人抓住便可以宣告结束了。他也十分清楚这点,因此,对于任何尝试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躲闪开,并收刀砍去。塔赖虽然干拐卖这样的活,但没人会希望在这样简单的任务中挂彩,一时间,场面上倒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众人只围堵,收缩包围圈,却不敢迅速上前制服这只年幼的困兽。
然而,即便是如此脆弱的平衡,也不是形单影只的男孩可以维持得住的。
“哥——”
背后传来短促的惊呼,男孩略微撇过脑袋,便看到秦小七被一脚踹倒在地上,两个人正尝试抓住她的手臂。
她已经在奋力挣扎了,可年幼的小女孩,又能做到些什么……
内心刺痛下,男孩稍一恍惚,下一刻,就有人将他的肩膀摁住,手臂反剪,折叠刀摔落的声音隐没于雨水和人声,一切都模糊了……
这就是人生的终点吗?
才向妹妹许下承诺,就这样,结束了啊。
男孩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母亲难产离世,被父亲抛弃,流落街头靠好心人施舍维生,直到被拐卖组织“塔赖”抓走打断了腿,拉去街上乞讨……
一年后,他成了那些人口中的“狗剩儿”,几乎变成行尸走肉,像机器般生活着。
若没有意外,他大概就会是一台乞讨机器了吧。
直到榨干所有价值后被丢弃,结束这悲哀的一生。
可不知哪天,那个新来的憨憨女孩儿被别的小孩欺负,仓惶间躲到他身后……
明明不情不愿,总想摆脱她,他却莫名因她而慢慢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再次萌生逃出去的念头……
怎么在不知不觉中,那个粘着他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啊……
可是,只是——
心有不甘,但是,他已经尽力了。
……
……
……?
为什么这么安静?
他已经被塔赖抓住,下一步不就该是立马被压上车,然后被彻夜折磨,打断四肢扯掉舌头给其他乞讨的孩子杀鸡儆猴,最后拉去街上榨干路人最后的同情心直至死亡吗?
可是,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有动静?
男孩睁开眼睛。
入目之处,几乎所有塔赖的人都警惕地盯着街道另一侧。
男孩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在人墙的缝隙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背上背着好多把武器,并且……头上套着个黑色箱子的人。
雨水淋在黑箱上,就好像打落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面,水流顺着表面缓缓滑落。而黑箱侧面,能够看到路灯的反光。
为什么脑袋上套着个黑色箱子?
该不会是从暗面回来的精神病吧!
听说暗面那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逼疯了不少人。回到闪蓝星本土都没法融入社会的。
要不是走投无路,男孩绝对不会想着带上妹妹去那里。
“你谁?来这干什么的?不要多管闲事!”
塔赖的老大朝那边吼了两声。
“啊?我武器商啊,卖武器的,刀啊剑啊之类,听说在暗面很畅销的。”黑箱里传来清脆的男声,听着像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他指了指背上背的几把武器,箱子里边隐约传来友善的笑声:“这不正准备去暗面呢,你们呢?”
塔赖那边稍微松了口气。
暗面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提升身体素质,其中厉害的人在闪蓝星本土简直就是超人,身体素质拉开闪运冠军好几个量级,让延续了一百多年的闪蓝国际运动会都正式停赛了。
所以民间流传着一句话:疑似暗面来的人,最好是一个都别惹。
既然那人不是从暗面回来的,咋说也会相对安全一些。
不过介于这奇怪的黑箱头套,塔赖他们还是没有轻举妄动,静待着黑箱人自己离开。
但他们的期待很快落空了。
“哎,问你们呢,你们在干啥呀,这大半夜的。”
黑箱人语气中倒是没听出不耐烦,但所有人的心也都随他平静的语气而悬了起来。
塔赖的老大深呼一口气,朝周围人轻声吩咐了几声,很快,男孩和秦小七被押得更牢了,并且在人墙后边悄悄朝面包车押去。
“求求你,救救我和妹妹,他们是拐卖的——呜——呜——”
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和妹妹最后的机会,男孩再也顾不着会不会殃及无辜,大声呼救!
尽管马上就有人捂住他的嘴,但呼救声还是顺利传到了黑箱人那边。
“我们组织内部的事,劝你别出头!”
外圈有人在警告那人。
而就在下一瞬间,名叫狗剩的小乞丐恰巧再次透过人墙的缝隙,看到街道另一侧。
他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雨声仿佛被拉长,刹那之间,好像有什么事物发生了变化。
路灯灯光反射于镜面般光滑的刀刃,竟于雨雾间映照出一片熹微的金黄。
倏地,光线闪过,人墙和着雨水被一道切开。
一袭粗布灰衣的黑箱人已突破人群,站在两个孩子面前。
随鲜血纷飞,恍惚间,他只听见,前方传来一道豪气万丈的声音。
“哈哈,日行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