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舒平的悉心照料下,母亲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比之前胖了,气色也好多了,很欣慰此次有女儿在身旁的服侍,要不然真不知道是否能撑下去呢?用半年左右的时间来恢复小毛小病在乡下是奢侈的,很幸运有个好女儿,只恨老天薄情,没给她一个好归宿啊。也不得不承认一旦上了年纪,体力和精力都不饶人了,也不知还能撑几年,只是希望别给孩子们添负担。
这就是父母的一点小心愿,但凡能自理,绝不愿麻烦孩子;而孩子遇到困难时,总会渴望父母伸出援手。这就是没经过孩子允许就生出来的代价吧。
舒平在照料父母上,也不是绝对的无私,要不是被动失业,普通打工人绝少会为了照顾父母而辞职的,尽孝的前提是自己要活下去。好的、坏的,都已然发生了,唯一能做的是接纳当下,好好生活,也或许是努力活下去。
在舒平的各种实践下,慢慢摸索出怎样用最省的力将父亲从床上挪到轮椅上、再从轮椅上挪到床上。当然,不间断的康复训练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父亲也能有微小的肢体配合,要知道,对于母亲而言,这点小配合非常必要。当母亲能独立完成这一系列操作时,舒平知道自己可以回城了,尽管乡间的生活很安逸、治愈,自己还是舍不得就此彻底放弃城市的节奏与繁华,哪怕不上班呼吸着城市的空气也让自己觉得没有被淘汰或抛弃。
内心装有满满的阳光,也就不怕风雨的侵袭。六个月很久,久到似乎忘了好多人的面目、姓名;六个月又很短,弹指一挥间到了。
“来来,我来弄、我来弄,你陪你爸坐会去。”母亲抢过舒平手中的蔬菜。
……
“舒平,吃早饭了,还不起来,太阳晒屁股了。”母亲推开房门喊道,“醒了吗?要端到床上给你吃吗?”
“早醒了,早饭吃什么啊?”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慢慢接过一日三餐,有了依赖,舒平也就变得懒散了,母亲更像是亏欠一样一股脑地将舒平当孩子照顾,忘了之前的贤惠、能干。
“大汤圆,青菜肉馅的。”
“啊?吃了是让我赶紧滚蛋吗?哈哈…”舒平顺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大早乱说话,这叫团团圆圆。”母亲坐到床边,隔着被子轻拍了舒平的大腿,“赶紧起来,煮破了,就不好吃了。”
“那中午吃什么啊?”
“早饭还没吃,就想午饭了?你这丫头,赶紧起来。”
好享受这样慵懒的撒娇啊,舒平哼着《小美满》,边穿衣服、洗漱:“你看小狗在叫,树叶会笑……迷迷糊糊的浪漫,只要一觉醒来,床单洒满阳光的温暖……不用急急忙忙说一个答案,笑一笑就灿烂…”
“爸,早啊。”
“早…”,父亲咧着嘴口齿不清地说着,牙牙学语般一点一点地重新学起,这就叫返璞归真?只是老年人口水哒拉地惹人嫌,小婴儿口水摸一脸都有人想去亲亲。
“早饭吃了吗?”
“吃了…”专家建议多互动,说说话,找点简单动手的事,所以父亲的手上总有东西,随他揉捏、盘玩,掉了、捡起、再掉、再捡,一开始时,一天要弯腰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现在好多了,掉的频率少了。
“那你坐会,待会陪你聊天,我先吃早饭。”
“去…”单音节的发声,听得懂就好。
边吃早饭边刷着视频,吃完刚放下筷子,母亲就把碗筷收拾走了。
“吃饭都不认真,还像个孩子似得,小心敲脑袋。”
“哎呀呀,我来洗吧,这女仆翻身成了公主般的待遇了啊,饭来张口,妈,你又要把我养废了。”
“慢腾腾的,睁眼就问中午吃什么?你看看都几点了?不赶紧的弄,等到了饭点,又要被你催。”
“所以说勤劳母亲养出懒儿女,我的懒证明你太勤快了,被宠坏了。”
“自己懒还怪别人,再说了我宠我老姑娘谁敢说什么啊,推你爸逛逛去。”
舒平傻傻地笑着,人一旦歇下来就变得懒散了,成了吃吃喝喝的废物,陪父亲散步成了首要任务,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掩映在山水之间的小山村真的好美,舒平推着父亲能走好远好远。
刚失业的时候,心情郁闷的舒平无处倾诉,就在交友网站上注册了,不是为了姻缘,而是为了排解心中的不爽,有个可以发泄的树洞,有位叫熊的故事的人一直点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竟然也聊了有半年之久了。
“今天的阳光正好,有没出去溜达?”
“我一失业游民,天天享受着大好的阳光,随便瞎逛,晒的黑不溜秋了。”
“黑显示健康啊。”
“那为什么有一白遮三丑的说法呢?”
“问的好,那是老话说得好,现在崇尚多元化的美,太白就显得娇气了。”
“那我也向往白白净净的,你还没上班?上班真好,既赚钱,还可以聊天。”
“哪有,我一会要忙死,现在是忙里偷闲。”
“那你忙吧,我推着我爸散步呢。”
“孝顺。”
两人聊得很随意,也不固定啥时候聊,有时几天不聊,有时一天聊好多。熊的故事本名张新杰,在距离舒平一个小时高铁的另一座城市,国企上班,具体做啥,舒平也懒得问,反正混的还不错,和舒平同年,离异了,孩子判给了女方,所以也是孤家寡人一枚。上交友网站的目的很明确,只是这两人的目的就模糊了。
“我最近迷上了螺蛳粉,这玩意太有味了,推荐你啊。”
“我尝过几个牌子都不怎么样,你买的啥牌子啊?”
“XX牌啊,我觉得还满好吃的,加个煎蛋,再买点鸡爪,简直了,正宗的柳州螺蛳粉了。”
“你倒挺会吃啊。”
“必须的,我的川菜做的老好了,有机会做给你尝尝。”
“川菜就重油重辣,还要学?平时清淡惯了,估计肠胃会受不了了。”
“错错错,川菜做的好也要技巧的,调料是灵魂,放什么、怎么放很重要,我可是专门拜师学艺过的,好吃的川菜并不会觉得辣死人。”
“还是大师啊,你咋想到去学川菜啊?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我啥身份,就一搬砖的打工人,爱好:吃。之前碰到个做川菜的师傅,就学了两招,嘿嘿。”
“你可以的,好吃就去偷师了。”
“也是闲着没事干。”
……
有时候舒平也会陷入遐想,对面聊天的或许是个骗子,放长线钓大鱼,可是自己已经明确表示大龄失业,在老家啃老了;也或许对方是个谢顶、大肚腩,借以聊天来打发无聊的时光?也许对方如聊天散发出来的真诚、有责任感、长的还过得去的中年大叔呢?
舒平是不相信缘分的,自己用了最美好的半辈子都没有遇到对的人,花都谢了,还再谈缘分,有些可笑和奢侈,但是,禁不住这种松弛聊天的诱惑,心里有些期盼和想象,一开始舒平说了很多,全是负面的信息,毕竟她只想有个发泄口,抱怨公司、同事对自己的伤害,后来当母亲生病时,又抱怨上天专欺负自己,根本不管对方在不在意听这些,无论怎样,都是张新杰主动发来积极的话题,或者打趣地问候。
“我挺喜欢钓鱼的,离婚那段时间就是靠钓鱼熬过来的,啥也不想,静静看着鱼竿,鱼上钩时,那一瞬间的激动让我有了一些释怀,回来再炖一锅鱼,不够再炖两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