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礼仪训练会这么难。
倒不是说大家不努力,态度不好。就是态度太好了,甚至有些用力过猛,笔记都快记出了一整本,做出的动作也奇奇怪怪的。
三天之后,苏凌都发现自己母亲脸上多了一些凝重和崩溃。
女孩们还好一点,可能因为之前都有交际的需求,规范起来也不是很难,男生们就不一样了。
因为两个班的男女不均衡,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男生们互为搭档。
徐思源和孙韬在第无数次被踩脚之后终于罢工。
“妈妈,喝水。”苏凌端着杯子递给英蒂斯,动作和仪态都很好,让英蒂斯破碎的心灵得到了一丝安慰。
“我现在很能理解原来皇宫里的老教习了。”英蒂斯感叹到。
“夫人,当年您学这些的时候也很难吗?”张浩帆想叉开腿,刚一动又立刻坐正。
英蒂斯从小就比较文静,所以教习并没有操多少心,不过看着眼前这些男孩,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很难,”英蒂斯也坐了下来,“因为欧德亚的礼仪不像联盟这样简洁,我们很注重这些,什么时候抬手,什么时候低头,都有很严格的规定。”
“啊!这也要管!”言星竹都惊了。
“是呀,甚至会规定每顿饭吃多少,吃几口,总之就是,很严格。”
“那是严苛了吧。”白平羽揉了揉小腿。
英蒂斯莞尔一笑。
“不过,有一个人和你们很像,他在大人们眼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走路带风,十分不优雅。”
“他从小就很要强,在军事方面天赋异禀,但因为礼仪,经常被指摘。那时候他跟我说,人是活的,为什么要被死规矩框住。”
这可是欧德亚那位牛闪闪的当代君王名言啊。所以那位陛下小时候也不消停过吗?
英蒂斯将往事娓娓道来。
“后来啊,他来到联盟,和你们一样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学府,没有人管着,直接放飞自我了,刚入学一年就去参与打架,差点惹了大麻烦。”
“啊?舅舅还打过架啊。”苏凌很吃惊,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欧德亚的国王严肃且稳重。
“就是因为这个,甚至影响到了他作为继承人的地位,”英蒂斯说,“当年欧德亚的旧贵族们还很得意,他们共同抨击他不守礼数,让王国颜面扫地,要废黜他太子的身份,改立我为王储。”
“他们是看您更好拿捏吧……”枭灼小声说。
“没错,”英蒂斯冲她笑了笑,并不忌讳实话,“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好了,所谓礼仪只是他们发作的导火索而已,他顶着莫大的压力,我从来没有那个心思,所以自然要全心全意帮他。”
“于是我只得去联合拉拢新势力,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为他争取到了一场舞会。”
“银血国宴。”苏凌接道。
不似英蒂斯讲的那样轻描淡写,对欧德亚来讲,那是最后一场新旧势力的交锋。
国内反对宗教和贵族特权的声音在老国王的努力下日渐高涨。
一场以花为名的宴会,聚集了几乎所有的贵族和外交人员,当时还是太子的安德烈国王在英蒂斯的协助下,成功将旧贵族的倚仗和控制工具--宗教,彻底踢出了政局。
这也是英蒂斯公主举足轻重的原因之一,新旧更迭,有她出的一份力,帮国王坐稳了王位。
“在那之前,他必须确保不能被抓住任何把柄,于是我只能亲自陪他练,将他曾经嗤之以鼻的礼仪与舞蹈重新熟悉起来。”
英蒂斯永远记得当时的场面,宴会的前一天,她永远都坚毅的哥哥跳完那一支完美的舞却没有行李,而是直接拥抱住她。
银色的光芒自花窗撒下,照亮了夜晚中空荡荡的宴会厅。
银血花绽放着,装点了冷寂的宫殿,却无法用美去填满两只困兽的心。
“蒂娜,对不起。”还是太子的安德烈国王,第一次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英蒂斯问
“我本来可以避免这场荒谬的危机,是我的自负和固执,险些为你也带来了灭顶之灾。”
“不,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英蒂斯扶着他的手臂,“执着和反抗,还有永不退缩的勇气,这些都是你独一无二的品格。”
“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像你一样,做一个‘完美’的王室成员,”安德烈拿起一只插好的花,,“然后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咬碎他们的脖子。”
“不安德烈,你不是暗夜里蹑步的猫,”英蒂斯捧起被扭碎在地的花,“你是欧德亚的雄狮,所有人都应该惧怕你的怒吼,崇敬你的威势,所以没有必要去想如果的事。”
“雄狮……”安德烈走向了阳台,“蒂娜,父王的努力,一定不能毁在我手上。”
“会成功的,”英蒂斯捧着满手花瓣来到他身边,“会成功的。”
其实那时候英蒂斯的内心一样忐忑而不安。
没有人可以预料还没发生的结局,她和哥哥能做的,只有孤注一掷。
英蒂斯伸出手,安德烈感觉到耳边的发丝轻轻被吹动,原来是一阵巧妙的风,扬起了妹妹手中破碎的花瓣。
碎了又怎样呢,只要有风带它继续行走,依旧会留下一抹美丽的景色。
“妈妈?”苏凌都询问把英蒂斯从回忆里拉出来。
“抱歉,想起了一些往事,”英蒂斯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很幸运,最后他成功了,不过他也在反思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看着英蒂斯,等待她的后话
“如果妥善的利用‘礼仪’这个工具,那条路会不会好走一些。”
英蒂斯说到了重点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告诉你们这些礼仪和规矩的地位怎样,只是你们现在太紧张了,把礼仪在当一项任务去学。”
“就如同我哥哥说的,礼仪只是一项有必要掌握的工具。”
英蒂斯起身,端起盘子给每个人都夹了一块桌上的蛋糕。
所有人接过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些礼貌的感谢行为。
“对,这就是礼仪存在的意义,不需要像考试一样去记。它是社交的工具,让人和人之间更加融洽,避免很多麻烦。就像我给你们蛋糕,你们对我表达感谢,虽然方法和姿态不一样,但这就是一种礼仪了。”
这一个小例子,似乎点通了关窍,再开始进行一些基础礼仪教学的时候,大家明显放松了很多,不似之前那样僵硬古怪。
到了第五天两位难得划水的教官,被英蒂斯邀请到了别院做客。
英蒂斯发的信息严肃且郑重,凯特拉生怕出什么幺蛾子,脱了军装外套就往那边赶。
悠扬的舞曲透过那扇华丽的客厅门飘荡在走廊上。
凯特拉放下步子,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刘怀瑾也是匆匆赶来的,她和凯特拉互看一眼,拉开了门。
正在跳舞的顾骁和徐思源停下了舞步。
“两位教官来的正是时候,”英蒂斯起身,“作为二位亲自委任的礼仪老师,我想请二位一同加入这次验收聚会。”
二班的谢棣来到刘怀瑾面前,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
“刘教官,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