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滕过邑本以为他能讲出什么好玩的故事,先前怀揣的莫大期待落空,眼角眉梢都写着“失望”。
滕钰州拍拍他的肩膀:“还小,慢慢来。”
“小殿下——小殿下——”
一阵宫女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唤声打断了三人的闲聊。
滕过邑听了一拍脑门:“完啦!我刚才只顾自己跑,把晓月姐姐忘在身后了!”
“善政者,恤民之患……”滕钰州书袋还没掉完,小殿下就又呼哧呼哧地跑走了。
宋端衣望着那只渐渐消失在雪地里的大红团子,欣慰道:“四殿下身为金枝玉叶,内心却不乏自然草木之性,真乃大喜事。”
滕钰州不置可否,转而说:“对了,符桂,我有一事要问你。”
他回到石桌前,捧起一张长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太子殿下亲手整理的往年地方账目。
在入东宫前,宋端衣正是统计地方官府、大商贾年收支情况的人,自然对这些数目十分熟悉。他不解地问:“殿下这是何意?”
“你看江南庞府这一列,他们主要售卖加工后的木制品。可去年南岭发生山火,据官府文书上报,林中树木被烧得所剩无几,连当年的木材上供父皇都给他们免了,按理来说,庞府没有原材料,自然也失去了大部分利润来源,但那一年,他们的收入只增不减。”滕钰州白玉搬的指尖停留在“庞”字下。
宋端衣挑起半边眉,神情自若:“庞氏是地位仅次于陆氏的商贾大族,能走到这个位置,背后没点外力支撑是不可能的。”
“郭家势力也很庞大,却在那场山火中损失惨重。这又何解?”滕钰州质疑道。
眉清目秀的太子文侍沉吟片刻,语气由迟疑变为肯定:“有两种可能。一是那山火是由庞氏一方造成的,目的是扳倒威胁自己地位的郭家,而他们早有准备,故能不受影响;二是,那山火,根本就不是火。”
滕钰州愈发疑惑。
宋端衣的眼睛因兴奋而格外明亮:“说来惭愧,臣私下了解过一些道术,也研究过大澜和越嵋水火不容的历史——前朝火修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五行之中木生火,借用自然林木之力或越嵋人的法术能猛涨自身修为,一步登天。不过,从未有人这样做过,据说是作法代价很大,一般人承受不起。”
“而一步登天的结果,便是该火修能隐身遁形,无孔不入。只要有火,他就能掩盖自己的一切行迹,令人闻风丧胆。”
“你是说,可能有火修在林中放了靠法力燃起的火,以此为障目叶,干一些……不好的事?”滕钰州背手沉思:“但,那些火修为什么要追求来去无踪?就算是普通人,想要避人耳目做事也很容易。”
“不知道,可能他们当了道士后,就失去了自己本该有的能力吧。”宋端衣面上的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殿下,你想端掉庞家,当开胃菜吗?”他面对满园的红梅白雪,说道。
滕钰州本无此意,但经他这么一提,忽然就觉得自己野心勃勃、胸怀大志起来了。
古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若宋符桂是知人者,那他也得早日成为自知者才是。
不过,古人还说过,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现在,他的根基未稳,并不适合“开疆拓土”,应当先无为而治,静观其变。
“年关将至,让大家先过个好年吧。”太子殿下稳重地答道。
但宋端衣知道,年轻人心中的欲火,已经被点燃了。
到了春节那天,各府官员皆得了闲,有的选择呆在家里陪妻子吃一顿团圆饭,有的选择在外晃荡观赏万家灯火。
像郁爷这种无妻无子的,当然属于后者。
不过他并不孤独,因为有一个比老妈子还啰嗦的褚玉在旁喋喋不休:“我警告你,今天你不许离开我超过两步,如果被我发现你违反了这条规矩,下次再肚子疼,我就不给你吃茉莉根了,疼死你。”
这话今晚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还不及他俩腿长的褚环一手牵着他一手捂耳朵:“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我要是离开你超过两步,老天爷就赏给我一个嫂子。”
郁晚枫下巴都快被惊掉了:“此话怎讲?”
“不讲,没什么好讲的。”褚玉摆出一张断七情绝六欲的冷脸。
“好讲好讲,就是我哥他不想娶妻生子。”褚环迅速把他哥给卖了。
郁晚枫更加震惊,眉毛快要飞入云霄:“老弟,受什么刺激了?”
周围人挤人十分热闹,褚玉不想在人堆里讨论这种问题,于是一巴掌拍上褚环后脑勺,在小丫头的抗议声中模糊答道:“我这辈子照顾好这一个祖宗就够了,哪能再受得起另一个。”
郁晚枫便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买了不少零嘴小吃,但还没正经用过晚膳。褚玉怕褚环杂七杂八地吃多了回去又闹肚子疼,于是严词拒绝了小姑娘再卖一串糖葫芦的请求,带着他们往吉祥酒楼走去。
“诶,别去那儿啊,多破费。”郁晚枫在寻梅酒楼前顿住脚,招呼二人道:“我看这家酒楼的灯笼又大又红,格外喜庆,不如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