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辞笑了,此女大概是怕他言语中设套,关涉她的主人吧。
“所谓墨梅,贵主人百般调弄,此是否亦一味有意求雅,刻意太甚,反落俗套?”
翠瞳沉吟,那边绛唇早已识趣地停下,连仄儿也皱眉思索,场面一时安静,此时屋外春意暖暖,丝竹嬉闹之俗声隐隐透入,雅与俗岂有边界乎?
“雅亦不能免俗,”翠瞳一字一顿说着,又小心地罗织言语,这话难以讲得浅白。
“雅因俗而雅,此是分际,却无固定,万事流变,今日之雅也许就落了俗套,世间仰慕圣人者众,而成圣者少矣。人奉雅道,却可能是附庸风雅,于梅花而言,高古之标准取之于人,所谓俗花,亦取决于人,不知雅客以为如何?”说完这些话,翠瞳不禁舒了一口气,突出这番道理,对她实在有些艰难。。
赵修辞笑道,“你是为你主人落了俗套开脱,还是暗中讥讽你们称呼的雅客其实是俗客呢?”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翠瞳咬唇,有些为难。
“哎呀。”平儿忽然叹了口气,切入两人的对谈,“我听这雅啊俗啊怪绕人的,老爷,今日要紧的,不是来赏花么?”平儿疑惑道。
“哈哈哈,是,是,是,今日赏花最为紧要,来,平儿为我斟酒。”
“我非讽刺雅客,虽然雅之标准并非一成不变,也有由雅变俗的可能,然而人大多行之奉之的,有大约之准数,而我觉得,最可贵的,在于人之自我格调,能自我欣赏,不一味驰求媚外,仅为娱心,就是雅人了。主人种此梅花,就是为了感悟古人之感悟,并不倚为奇货,不以物喜,也并不认定古人之雅一定为雅。但这不可说的感受,只能自己实求实证。”
平儿执壶,扭声赞道,“不愧是看花的,这还真看出了些门道呢。”
仄儿则说,“难道花上还有字么,赏花,若是只赏道花之外的东西,花有何益处?你们这梅花怎么一点都不香。”一语将众人注意从机锋中拉回。
“回姑娘的话,这梅花重在赏其花色。”
“就因这梅瓣墨色而无香,因此显得如同假花一般。”仄儿毫不客气。
“回姑娘的话此话认为是假的,也是无妨,墨梅我也一直以为是在古人的诗中,如今从字里行间走出,我日日看它,也仿佛觉得不真实呢。”
仄儿冷笑,“若说你是看花的,不如说是说花的,眼观梅花,舌灿莲花,什么道道到你的嘴里都变了呢。”
“眼观梅花,舌灿莲花。这句子妙极。我再添上两句,梦笔生花,怒放心花。”平儿看向仄儿,笑嘻嘻地道。
仄儿回以白眼,“生花、心花可是花么?”
“不是花啊。”平儿故作惊奇,“那为何我们论了半天,这时间还长过赏花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