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心中一酸,安慰道:陛下莫要丧志,您身边还有承业公公和微臣,只要争取一些时间,就能重新建立朝廷力量。
李晔思及从前十一位李氏王侯被杀的惨祸,哽咽道:朕也曾经存此想法,可是朝廷一旦招募新兵,就立刻引来藩镇之祸!那些节度使总是趁朝廷新兵尚未练成,就先下手摧毁,朕一旦将兵权分予王侯,他们便将诸王杀了!当年……覃王嗣周、延王戒丕、通王滋、沂王禋、彭王惕、丹王允……他越说越激动,不由得喘气难当:还有韶王、陈王、韩王、济王、睦王十一个亲王便是这样惨死的,谁接了朕的军令,谁就得死!他们每一个都是朕的宗亲,我李氏的血脉啊!说到后来再忍不住声泪俱下,掩面痛哭:还有宰相杜让能,杜弘徽、李筠全是忠贞良臣,朕却被逼着下令斩杀他们,如今还有谁敢接朕的军令?为朕效力?
冯道上前为他揉背舒气,劝慰道:这回不一样,臣已学会奇道本事,能为陛下训练出以一挡十的骄兵悍将,只是无论如何,请陛下为了大局,一定要保重龙体、委屈求存。
李晔听见奇道之名,心思终于沉定下来,问道:那天相奇道当真如此神奇?
冯道点头道:先祖宗师个个是不世之才,留下许多奇招妙法,都记载于天相、奇道两本典籍里,这两年臣戮力学习,颇有心得,相信只需半年时间,就能为陛下训练出一支奇兵。
李晔重新燃起希望,问道:你以为朕该如何做?
以藩抗藩,争取时间,所以……冯道垂首道:臣想委屈陛下移驾凤翔避难!
李晔一听凤翔,华州囚禁之辱冲涌上心头,怒火如雷炮炸开,愤慨道:当年就是李茂贞和韩建逼迫朕杀亲王、诛贤臣、毁亲兵,使君威一落千丈,朕才不得不联合崔胤,受朱全忠摆布,你竟要朕自投罗网再次前往凤翔,再一次落入李茂贞手里任他欺凌,岂不是自取其辱?朕若是一介平民,生死荣辱也就罢了,但朕代表的是大唐朝廷,怎能卑屈至此?
冯道俯身跪下,重重叩首:臣让陛下受辱,让朝廷蒙羞,实是罪该万死!但陛下身为大唐天子,肩扛黎民苍生,胸怀中兴之志,若能忍下这屈辱,才可保住大唐脉息。
李晔也曾怀有满腹理想,崇拜太宗的功业、玄宗的中兴,他不顾一切反对,大力平藩,就是想重振皇权,重新统一四分五裂的江山,可如今,一切雄心壮志只成了凄凉的笑话,他似哭似笑,愤恨道:如今朕形影单薄、病体孱弱、朝不保夕,还能扛得起谁、保得住谁?朕虽身为大唐天子,但郡将自擅、常赋殆绝、藩镇废置,不自朝廷,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国门,这天下又何尝是朕的天下?朕只不过是他们操弄的傀儡!语声充满无尽的辛酸与苍凉。
冯道婉言劝道:如今天下民心仍仰望李唐,李茂贞再嚣张,仍不敢弒君犯上,他见朱全忠势不可挡,更会拼尽全力保住陛下,以拥唐护君之名联合其他藩镇。相反的,朱全忠此刻最是强大,若陛下真有个万一,他再无任何顾忌,可挥军一扫天下,自立为帝。这中间,谁真心保皇,谁又暗藏狼子野心,实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