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散开,少年持剑,缓缓站起,望向崖壁上百米的洞口。
心想,如果你连一个都无法摆平,我又何苦为难自己,看重一场滑稽的胜负?
你是无名勇者,还是无名草包,让我拭目以待吧。
少年这般想着,便往那洞口走去,踏着气涟,步步登高。不到一半的路程,便见洞口处一具洒血的尸体飞出洞口!
他定睛一看,见不是李信熠,嘴角上扬,心想你小子果然不是凡人!
于是他一飞冲天,身影一下便来到了洞口。
“藏的很深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超越缓缓道,少年也向着那个胜利的身影走去,见李信熠没有说话,他的超越便问:“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李信熠身体上半掩埋在洞穴的阴影里,只看得到他手中染血的长剑反射着冷酷的月光。
少年面露担忧走到李信熠身前,他的超越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少年的手刚刚搭到李信熠的肩膀,便感觉腹部一阵冰凉,随后演变成剧烈的疼痛,他低头看去,却见李信熠手中的长剑,无声无息,已然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李信熠注视着前方,目光呆滞,却有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他颤抖的嘴唇,毫无感情地念着:“爷爷,爷爷,爷爷……”
……
爷爷坐在他床头,和蔼地注视着他。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宽敞的房间内。
“没事吧?”爷爷关切询问,眼里塞满了担心。
他恍惚的摇摇头,感觉头疼欲裂。可怕的场景记忆犹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又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地颤抖着。
“不要怕,爷爷在这。”爷爷粗糙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他。
李信熠看着爷爷暖洋洋的笑容,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有吃人的野兽,爷爷,不——是孤魂——是魔鬼,他的嘴巴这么大,就在我眼……”他好奇地看着爷爷,“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想要爬起来,爷爷却为他盖好被子,让他躺好。
“你需要休息,我去给你弄吃的。”爷爷温柔地轻抚他的胸膛,然后起身走到门口;他的身体高大健硕,即便他白发苍苍,却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
“我怎么回来的?”他掀开被子,勉强爬了起来,背靠两层柔软的枕头。
“……”爷爷转过头说到,身体融入阳光,影子铺设在木质有精致纹路的地板上。他的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伸给孙子看。
“什么?”李信熠觉得不可思议,他明明看到爷爷张口说话,然而自己却什么也没听到。爷爷手中更是空无一物。
“爷爷,你刚刚说了什么?”他又一次问,他很想知道答案。
——这就是他遗忘童年的缘故吗?
他紧紧揪着头发拼命回忆,试图在燃烧的焦炭底下找一株嫩芽,无情的大火焚烧着他,叫他痛不欲生。
他痛得失声大叫,爷爷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转身离开。
屋外是一片刺眼的阳光,爷爷的身影逐渐远去隐没在光中。
“不要走!”他大喊,从床下摔了下来,他虚弱无比,手臂撑在床架上,艰难爬了起来,然而他惊悚地看到一个男孩躺在床上,自己原先的位置上。他抱着玩具,忘记了所有恐惧,笑容灿烂,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嘴里不时哼哼哈哈地叫着。
他当然知道男孩在想什么,他就是那个男孩啊,那个画面也曾经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是吗?
他再度回忆,拼命尝试,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与线索。突然他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一直往下掉,朝着无底漆黑的深渊。
他不断回想着过去和爷爷的点点滴滴。
爷爷是一名债主,很多人欠他钱,他很低调,就像那些最寻常人家里的爷爷,他常常弯腰驼背,老态龙钟,实际上目光锐利有神,背像钢筋那样笔直。
爷爷很慈祥,脸上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可许多见到他的人都胆小得就像在虎豹面前乖巧的小猫咪,尤其是那些穿黑色制服的肌肉男们,他们常常成群结队,笔直地占成一排,像一面黑色油漆的,高高的围墙。
爷爷很孤单,他总是一个人坐着思考,站着远眺,在秋日里落满枫叶的院子里一个人傻笑……
他以为爷爷会永远地活着,不会离开他,即便他苍老虚弱,再也不能将他举在高高空中、再也不能给他当马骑、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健步如飞的老头了,他还是认为爷爷会一直温柔地微笑,就像院子里的老榕树,替他遮风挡雨,陪他一天天的长大。
——以为爷爷会永远的活着?
——活着?
——爷爷已经死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哭喊着:“爷爷……”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而缓慢的声音说:“都说了,我不是你的爷爷!,别哭了!”
李信熠猛地一震,见一个少年,嘴角淌着血,伸手为自己抹去眼泪,而自己却握着一把贯穿少年腹部的长剑!
他不知所措,松开握剑的手,颤抖地向后退了一步,少年也因而失去平衡,跌入他怀里。
“怎么回事?”他顿时醒悟过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对方三方两次救了自己,我到底是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李信熠泪流满脸,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看着自己满手猩红,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只听少年的超越缓缓道:“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能不能把剑拔出来再哭,你爷爷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哭的吗?让我想一想,你一定没有在你爷爷的遗体上也插一把剑吧。”
李信熠闻言,擦干眼泪,咬着牙把剑拔了出来,少年耳朵上的超越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惭愧地看着少年,一脸担忧从超越里取出一瓶药,将药瓶里清澈的液体,倒在少年流血不止的伤口上。
眼前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少年的伤口滋滋冒着青烟,血肉重生。
“咦,那院长,居然没有骗我?”李信熠没有想到院长给他的药居然有此神效,乐开了怀。却听那超越说:“你是拿我当试验品吗?”
李信熠也不在意,笑了笑,眼神坚定道:“我一定带你出去,就算死,我也要,我这条命,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
少年憔悴地躺在李信熠的大腿上面无表情,双眼微合,夜风自洞口外袭来。
两人相识不到一日,患难与共,此刻却有种相识了多年的感觉。即便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有什么样的过去,未来要去什么地方。
李信熠看到少年右手臂上赫然有一道流血的伤口,再去看那药瓶,发现已经全被自己倒光了。他想到什么,从超越里取出一条破布。
少年看着也有些奇怪,心想谁会收纳一条破布在超越里?
他肯定不会想到,那是李信熠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之一。
李信熠将破布撕成两半,一半塞回自己的超越,另一半小心翼翼,在少年手臂上缠绕了一圈。
“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李信熠坚定地说着,双手将破布打了个节。
少年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想起最原始的契约,证物会被分成两半,双方各持一份,以证约定。
少年点了点头。
李信熠包扎好少年的伤口,长舒一口气,询问少年状况。
突然他只觉得昏天又暗地,自己后背火辣的疼痛感瞬间席卷而来。
他冷汗直流,脸色一下铁青一片,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剧烈的摇晃。
少年察觉到异样,捂着肚子吃力地站了起来,却被李信熠一下扑倒,压倒在地。
“你怎么了?”
李信熠已经昏迷不醒。
与此同时,少年也看到,在李信熠的后背上,一条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痕里,血液已经变成了暗紫色!
少年推开李信熠站了起来,注视着他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陷入两难,心里权衡利弊。
——他已经没救了,毒液已经渗透进他的身体,随着血液进入五脏六腑,怕是来不及了。你想救他,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快点离开这里吧,说不定那红发少年已经完成了契约,现在正想拿人试刀。
——不,他还有救,是你根本不愿意牺牲,代价太大了,根本就不值得。
——走吧,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森林如此辽阔,隐匿气息,凭借你过人的天赋,你一定可以躲过这一劫。
——你可不能死,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少年握紧手中的剑,不在犹豫,看也不看倒地不起的李信熠,默默走进洞穴。
“啪啦”一声,他踩破什么,往脚下看去,是药瓶子!
他的肚子仍然在痛,手臂上紧紧缠绕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
——走啊,白痴吗?你的伤难道不是他捅的吗?
少年脸色一冷,朝着洞穴的黑暗里走去。
突然他又听到奄奄一息的李信熠痛苦地呢喃着:“爷爷……”
他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哀伤,心里的防线瞬间瓦解,失去了理智。
——你在干什么,回来,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少年的双脚完全不由他内心的声音所驱使,慢慢走向李信熠。
——你难道?不,你疯了吗?你走到这一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傻逼,值得吗?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住手,你快住手!
少年已经紧闭双眼,他的白色超越突然泛起白色的光芒缓缓道:“契约第三条,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