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溪偏了偏头,“是我。”
她放下手来,眨了眨眼,入目一片空洞。
她叹了口气,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捏起一块略微干净的衣摆往脸上擦。
“你,怎么了?”
萧云不好直说她那两只直流血泪的眼睛。
“没,遭报应了。”
谢南溪试着用清洁咒拭去脸上的血,但拭去后,反而被可感的亮光刺激到了。
看来暂时不能见光了,被师叔和师姐知道后,又得念叨个好几日了。
“你等着,我去叫人。”说着,咚咚咚的就跑掉了。
他一刚走,桑梧就找到了这来。
萧云没有看见他,一个劲的往城门跑。
他刚刚有看见一波人跑去了那里。
“你来了?”
桑梧喘着气站在门口,听到谢南溪的声音,抬脚快步走了过去,要出口的训斥话语在看见她身上没完全擦拭干净的血迹后又堵在了嗓子眼。
“怎么样?”他自顾自给她清着身上的泥块。
谢南溪轻松一笑,“我现在有把握,在我没有钻研出我阵的情况下,还能让你们活着出去。”
她心中悬着的石头在掉回春生堂的时候就安稳落地了。
至少,现在有了生机。
桑梧将她的话在脑子里来回拆开分解,琢磨着意思。
“那你呢。”
他曾在她的话里吃过亏,于是每一次都格外注重谢南溪话里的你我他。
谢南溪没有开口,桑梧盯着她,平日里冷淡的浅棕眼睛此刻黯淡无光,没有聚焦的双瞳四处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微微皱眉,“你的眼睛怎么了?”
谢南溪摆了摆手,“会恢复的。”
“别总是这么无所谓你自己。”桑梧轻轻叹了一声,观察着她的眼睛,在乾坤袋里翻翻找找,找出一条青色丝带来给她戴上。
天蚕锦的料子,美观且遮光,这是先前桑梧失明的时候谢南溪为他寻来的。
“我还真当上瞎子了。”谢南溪无所谓摸了摸丝带,想起当年信口胡言的一句话来。
——“若是有机会,当个瞎子也不错,一切空空,任我自往。”
另一边萧云一路碰着个人就说,在碰到丛息虔几人时,已经有大半人知道谢南溪眼睛坏了。
“我没说错,她就是突然掉了下来,两只眼睛不停的流着血,整个人跟受了一大遭磨难似的!”
他的言辞夸张,但配上他认真的神情,还真有不少人信了他的说法。
于是一大堆人跑来问是出了什么大事。
对此,丛息虔等人一一含糊盖过,统一说法就是被邪修给伤到了,丝毫不考虑能伤到谢南溪的邪修有多强悍。
人心惶惶就是这么起来的。
“还真瞎了。”
丛息虔三人堵在春生堂门口,默默撤回心里对萧云乱说的谴责。
“至少还有条命在,不差。”桑梧把谢南溪的原话转述了出来,“她跑去见洛乡馆三人了。”
丛息虔长叹一声。
“真是一刻都见不到影啊。”
几人又围在了一起。
“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桑梧摇头,“我也不清楚,她什么都没说就在我面前跳了出去。”
“那她刚刚有说什么没?”
“她说有了让我们活着的把握。”桑梧看了丛息虔一眼,他低垂着眼,似乎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问:“你这是原话?”
“是。”
直到李怀良和曲乘安被谢南溪传音叫去,两人对视一眼,抬手设下隔音罩。
“什么意思,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诅咒对她的针对性不高,换句话说,天道不想她死。”
桑梧亲眼见着雷云降下,他最是清楚那一道雷的威力,能在那样威力巨大下还不死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护身法器够多,要么天道出手。
虽然荒诞,但确实如此。
“她的乾坤袋没带,自己也是干站在那里等着。”
她那句话,分明就是说有个一人换一城的方法。
丛息虔拧着眉,盯着桑梧手里的乾坤袋,最终只丢下一句话来。
“这要是传出去,又该被传位天道宠儿了。”
多少有些嘲讽。
桑梧也紧了紧手。
哪有一出生就被预言短命的天道宠儿,还是丧亲的遗孤。
“走吧,再去城主府找找典籍吧,说不定真有记载我阵呢?”
施晏可三人在第一百二十八次寻死失败后才慢慢消停下来,不过依旧一言不发。
谢南溪进到关着他们的房间时,他们正伏在桌面上刻着画,用力之大使得伤口又一次出血。
但他们丝毫不顾忌,甚至将滴落的血珠抹在了桌面上,让它充当颜料。
这样看来,就跟疯了一样。
“我就一日没跟着你,你就瞎了?”安九扬停在了谢南溪肩膀上。
他似乎重了一些。
“现在不瞎,以后也得瞎。”谢南溪关上了门,朝着施晏可走了过去。
她病恹恹的,没有初见时那样有活力。
另外两人没让她刻桌子,她只坐在旁边看。
“为什么装疯?”
施晏可抬起头,目光触及谢南溪眼前蒙着的布条时愣了一下,语气没来由放缓,“我们没有装疯。”
她指着桌上未完成的刻画。
“那是我们的家。”
安九扬伸着脖子看了眼,转而为谢南溪描述。
“一个村庄,五棵树,六个人,天上还有三只我。”
谢南溪偏了偏头,“愿意和我说说吗?”
“说什么?”廖春华忽然出声,他拍了拍施晏可,示意她去喝药。
“焦勋云认识吗?”
廖春华一顿,轻轻点头,“认识。”
“怎么认识的?”
谢南溪久久没有听到声音,于是又说:“他是邪修。”
廖春华立马反驳,“这不可能!”
祝风平停了动作,和施晏可一样,投来了目光。
“为什么不可能?”谢南溪反问。
“他救了我们,为了我们他还被邪修抓了去,断了一只手,他绝不可能是人人唾弃的邪修!”
廖春华撂了手里的瓷片,低头不再说话。
“谁让你们来的鎏洹?”谢南溪转而看向祝风平,“焦勋云?”
祝风平盯着她,缓缓点头,“他说鎏洹里的宗盟人员最多,最为安全。”
最为安全……都快被邪修钻成沙漏了。
“想见见他么?”
谢南溪顶着几人的目光,手摸了摸桌面的凹凸,“和我说说你们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