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不乏没有读过书的走夫贩卒,但他们敬仰元节公的为人,内心的道义驱使着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说到这里,何颙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趴在石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许多战士在战场上存活,当他们回到故里,每每想起那些英勇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友时,都会深感自己只是侥幸得活。
这种念头让他们内心充满愧疚,于是他们用尽毕生时间,做尽益事,试图偿还自己内心的那份沉重的愧疚感。
然而,袁绍的话却并未就此停止。
“也正是因为有仲举公、游平公、元让公这些人的存在,越来越多的人被他们高尚的精神所感染,成为了道德更加高尚的人。”
“这即是近朱者赤的道理所在。”
“反观陛下,年幼时长于深宫之中,每日虽有学问深厚、品德高尚的大儒悉心教导,但大儒并不能久居其侧。陛下在阉党身边成长,整日被阉党所蒙骗,难免会受到阉党的不良影响。”
“所以我之叹息,也是为了整个大汉的未来叹息。”
袁绍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自己。
“前几日任雒阳北部尉的曹孟德遵守汉律,将违反宵禁的小黄门蹇硕之叔父蹇图依律打死,却谁曾想,横遭阉党们的集体反扑。”
“昨日曹孟德找我求寻帮助,却没成想,在今日的朝堂之上,赵忠便举荐我为太中大夫,意图拉拢我。”
“而就在方才,朝廷派遣的使者莅临我的府邸,欲征辟我为官,却被我毅然拒绝。”
“料想赵忠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我此番拒绝,恐怕他会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使我日后的生活陷入困境。虽然我出身于汝南袁氏,阉党或许不敢直接对我为难,但我交友广泛,阉党难免会对我的朋友们出手报复,无辜之人恐将受累,而我却束手无策。”
“因此,我的叹息,实则是为自己无能,无法保护身边之人而发出的无奈之叹。”
确实,诚如袁绍所言,他这些年帮助党人避难、接济生活,免于党祸,收到他恩泽的人不计其数。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袁绍这颗大树倒了,怕是有不少人要遭殃。
其中的利害关系,属其中牵扯最深的何颙最为清楚。
此时,他的心中除了悲伤,还多了一股其他的情绪——绝望。
袁绍作为名门出身,不顾自己的仕途,帮助他们的太多了,他们又怎能要求袁绍身渉险境呢?这又岂是君子所为?
于是,他慌乱地用袖子轻轻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双眼无神地凝视着桌子上那仍在不停翻滚着汤汁的铜炉,口中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见到气氛已经烘托到如此地步,一旁的贾诩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很自然地承担起了为这场戏剧收尾的角色。
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计将安出?!”
何颙闻言,猛然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迫切与期待,仿佛一个快要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灼灼地看着贾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