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卢淬泉摆摆手,吐掉嘴里的血沫,才迈开腿,便再度跪倒下来。
倚翠轻叹一声,上前搀扶,却发现卢淬泉的白皙脸庞出现了道道黑色的裂纹,而她的右腿则如岩石般碎裂,肉色与石色交染,并且逐渐向上蚕食。
似要将卢淬泉完全崩碎吞噬。
“伤及根本了,灵力如泉涸……”倚翠扶着紧闭双眼的卢淬泉,微微颤声道。
整座山脉的精怪陆续至此,数不足百,无言无声。
……
一片模糊与寂静,卢淬泉艰难睁开眼,环顾四周。
黑暗,无边的黑暗,触不可及。
“是要离开了吗?”
心声响起,同时也回荡于这处漆黑之地。
“罢了,不重要了。”
“但为什么,会是陈言云……”
“皇权特许?什么狗屁?”
“你是被迫的吧?对吧?”
“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
盘坐在地,卢淬泉头发散乱,眼中满是疑惑,最后泛起丝丝冷意。
“但这处处说不通,若是按那道人的说法又处处相连……”
卢淬泉思绪极快,一番牵线,线头却都在陈言云那儿。
“怎么会……”
一滴清泪,划过脸庞。
其中所含,多是不解,以及心伤。
流云山脉,山神庙。
“来世,小生仍然来流云。”
一个狐头人身的精怪收起纸伞,轻倚在墙角,随后深吸一口气来到山神金身前盘腿坐下,双掌合十。
倚翠眼角有泪光,双膝已经跪红,对那狐精道:“来世仍来流云。”
“嘭”的一声,倚翠将头重重叩在地面上,溅起鲜血。
狐精侧过头,微微一笑,便化作了淡蓝星屑,星星点点的注入那残破的金身中。
地上空留狐书生的衣物。
倚翠止不住的抽泣,幼小的身子也跟着颤动。
她的右拳重重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皮开肉绽。
朝廷说什么是什么,生杀予夺,真的如此天经地义?!
人命是命,精怪的命就不是命?!
去你妈的世道!
缓缓起身,倚翠抹去眼泪,回头看,卢淬泉却依旧昏厥不醒,神色痛苦。
“再见了,娘娘,这是倚翠最后一次帮你了……”
言罢,她走上前,来到蒲团上坐下。
“呼……”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怎如此!”
卢淬泉的一声怒喝,将倚翠从离魂的边缘拉了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后。
“娘娘!”
卢淬泉有些摇晃的站起身,原本崩碎殆尽的右足竟已经复原,不过并无任何血色。
抬头望,金身上的崩坏处与裂缝处已被点点星光填补。
那是山里精怪们的付出,是流云山脉最后的底蕴。
曾经生机盎然的流云,此时只剩空壳……
就在这时,杜谨和李云生的视线开始模糊,所有的画面如一滩细沙般被抹去,杜谨只觉得后背一紧,便瞬间坐回到了那张竹屋内的茶桌前。
如黄粱一梦,虚化却真实。
如坠入冰窟,残酷又彻骨。
杜谨只觉得浑身麻冷,双臂上的疙瘩密密麻麻,半天难消。
“心智不满,但感同身受……”
李云生虽无不适,但对杜谨考量一番后,却是皱起了眉。
稀罕,真稀罕呐!
“两位仙师,便是如此了。”
屋外的雨势减小,只是淅淅沥沥打在屋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回荡于屋内。
杜谨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是装模作样的闭上眼,双手抱胸。
“师父,你快说点什么啊……”
李云生也不说话,紧闭着眼蹙着眉,手上却是极其快速的推算着。
卢淬泉无言的盯着他看。
突然,李云生的手上动作一停,拇指死死按在中指指尖上。
几乎要掐出血来。
“噗。”
一个轻微的声响,李云生的嘴唇翕动,喷出一口殷红的血。
杜、卢二人紧张起身。
“不碍事,已经算到了。”
卢淬泉与杜谨的眼中均是闪过讶异。
掐指便知,真乃天机神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