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
孙守法指了指上面。
孙守法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他对于人世间的种种民俗都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慎重。
街上刮过来一股小旋风,他就让一让。
谁家有个婚丧嫁娶,他一句怪话没有,甚至会过去帮忙。
碰见掉在路上的红包他不仅不捡,还要默默念诵几遍。
道德素质直线上升,用孙守法的话来说,这是他们家的“家学渊源”。
“行走江湖,尊师重道。”
李旭不知道走江湖为什么要尊师重道,而尊师重道跟这些民俗又有什么关系。
“嘿,那老爷子精神……哪天没的?”
“我哪知道,我早上出门还没见这些呢。”
孙守法刚想赞颂几句,忽然摇了摇头。
“旭哥,今晚上不行你去我家睡吧。”
“啊?”
孙守法捏着手指头在那里盘算着。
“三得个三,六得个六,今晚子时逢煞,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啊?”
“你这什么狗屁算法?还有粤语?”
“我怕啦,旭哥,咱们避一避,不行去外面开个酒店……唉,你没听过现在街面上的那些谣言吗?”
“既然是谣言听他干嘛?”
“有人在解放路的电线杆子上,见过一个白毛老太太蹲在上面。”
“解放路的电线早就入地了,现在走地下管廊。你去解放路能找到一个电线杆我跟你姓孙。”
“孙村有人在池塘子里钓鱼,钓上来一大堆眼球,这事你没听说?”
“听说啦,那是钓鱼佬发现个好地方,不想让别人来沾光,故意编的,人都已经拘留了。现在那个池塘子人比鱼都多。”
“卧草,这帮钓鱼佬真绝啊。”
“独钓万古,镇压不详嘛,对老哥们多点尊重。”
“唉唉唉,苏格兰那边闹丧尸,这个听说了吗?”
“安布雷拉是吧,我就是威斯克,快给我整俩艾达·王。”
正说话间,铁门外面响起一阵轻飘飘的敲门声。
叩、叩、叩。
“我尼玛,旭哥,薛大爷要是走了,是请回家还是放在人民医院?”
“我哪知道,十里不同风。有人大年初一上坟,有人初二上坟,还有的不上坟。”
李旭走到猫眼那看了一眼。
一个漂亮的都市丽人穿着灰色长裙,袖间绑着黑纱,正在门口站着。
她双眼通红,脸上一片苍白,眼窝有些青肿。
“薛姐,您节哀。”
李旭认出来这是薛大爷的独女,薛梦瑶,刚刚研究生毕业,听说考到了市里的什么单位。
女儿刚刚长成,还没尽孝,薛大爷人就没了,也是凄惨。
“谢谢你,小李。”
薛梦瑶脸上有些轻减。
“热孝在身,我就不进门了,这几天家里的亲戚还有我爸爸的同事朋友会登门,可能会吵到你们,我这里先道歉。”
“都是小事,薛姐照顾好自己。薛大爷平日里也特别照顾我。”
李旭回道:“您有什么需要就张口,我能做的一定做。”
“爸爸今天上午在人民医院走的,没受什么罪,谢谢了。”
薛梦瑶又是一鞠躬。
又是几句客套话,李旭将门关上。
孙守法凑了过来。
“你真去帮忙啊?”
“红事叫,白事到。能帮点忙就帮点。”
李旭开始热油准备炒菜。
“今晚早点睡,反正咱俩成绩还没出呢,明天早点过去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是那么个意思。”
“得嘞。”
吃了饭,两个好伙计又打了几把游戏。
不用说,败多胜少。
时间十分相对,赶作业和打游戏的时候过得尤其快,没过多久就到了深夜。孙守法摘下耳机,皱紧眉头看着李旭。
“旭哥,你有没有听见啥?”
李旭比划了个小声的手势,轻悄悄的关上了房间的灯。
月光照在窗帘上,拉出一个个狭长的影子。
咚、咚、咚。
好像是有人在夜里轻轻敲着军鼓。
“哪个孙子在外面练跳绳呢,这么晚了……”
孙守法看着墙上的电子挂钟伤,红色的“22:22”十分扎眼。
李旭静悄悄地瞧着外面。
窗帘没有拉得多严,透过一道缝隙能看到小区圆形的路灯下面,一个黑影皮球一样正在那蹦蹦跳跳。
膝盖不打弯还能跳这么高,是个打篮球的好苗子。
不过这人怎么穿了一身病号服?
老薛头?
上午咽气的薛大爷穿着一身病号服,正在路灯下面跟兔子一样蹦蹦跳跳。
他脸上似乎还有一层冰晶,仅仅看过去一眼就让李旭浑身汗毛炸了起来。
二话没说,李旭伸过手直接把孙守法拉着趴在了地上。
“旭哥?”
“回来了。”
李旭有意识的没有去叫老薛头的名字,因为在某些民俗逸闻之中,名字里包含着未知的力量,如果因此惊扰到了那位正在路灯底下练跳高的薛大爷,事情就麻烦了。
“卧草。”
孙守法涨红了脸:“咱要不要先防备着?”
“防备什么?”李旭低声说道。
“黑狗血是来不及了,你家里有没有糯米啥的,实在不行咱就上童子尿……”
“我去拿棍子,你跟我来,咱俩别落了单。”
薛大爷既然能在路灯下面练跳绳,没准也可以穿墙,两人一起行动也算是有备无患。
家里还有李旭平日里练拳用的棍子,有长有短,有三米多长的大杆子,也有齐眉棍。
“棍子有用吗?”孙守法捏着嗓子:“这是大爷又不是野狗。”
“我能用的只有棍子。”
“哥,你不是还有单刀吗?”
“铁片一样的花刀,也就是听个响,大爷一个三步上篮就没了。”
李旭出了房间,摸出了齐眉棍。
耳边那咚咚咚的军鼓声越来越近,空气中也弥散开一股淡淡的寒意。
薛大爷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