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街上的小孩子们手上绑着五彩丝线做成的长命缕,追逐打闹,呼呼啦啦地跑过他们身边。
逄宪带着捧着五毒饼的吕贺通,早就在路口等着他们了。
阮旸的小臂还给瞿怀肃抓着,只能听之任之地跟着他走。
正是正午时候,街上锣鼓骤然声响。
人们早早用过了饭,都携老扶幼,万人空巷,往天空放出一只只栩栩如生的斑斓纸鸢——纸鸢的线上挂着祈福消灾的纸条,希望能带走一年的邪晦。
还有人在纸鸢的竹骨上挂了竹哨,风吹鼓了啸声,像是真的有苍鹰飞了起来。
五月初五,上有苍龙心宿高悬正南中天,下有人呼朋引伴舞龙奏乐。
夏舞赤龙。相传舞龙始于汉初,承继商周祭天祈年之礼,以愿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鼓锣钹唢呐一起响,喧天的声音里,阮旸给瞿怀肃拉到龙头前,做点睛仪式。
也不是没见人做过,阮旸无奈的瞪了周边吵吵嚷嚷的逄宪他们一眼,挽着袖子拿起笔,在龙头两个空白的眼眶里分别点上了墨点。祭祀仪式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龙首作抢球状,引着龙身游走飞动,追着前面的球在锣钹声里穿着人群辗转行进,翻滚盘旋。锣鼓跟着龙一起走,孩子们也拉着大人们追在龙尾后面跑。
北地没有龙舟的习俗,但是能荡秋千。秋千架得高,站在上面的人也荡得很高,荡过街上的人们头顶,艾草叶子沾着水,雨点一样落在人们头上,秋千底下一阵笑骂声。
一派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有妇人抱着小孩子挤到他们身边,笑着跟阮旸打招呼。
“孩子也是今天生日,想着您能给画个额。”
小孩子踩着小老虎鞋,戴着小老虎帽,帽子上连着个小小的虎尾巴一动一晃,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对着阮旸旁边的瞿怀肃咯咯地笑。瞿怀肃作势去抱他的时候他又拧着身子躲开,一点都不给面子。
阮旸用手指尖蘸了雄黄酒,在孩子额头上画了个“王”字——借猛虎镇邪驱毒,愿望四平八稳。
妇人连声道谢,脸蹭着小孩的脸,欢欢喜喜地念叨,“福星庇佑,平平安安,一生平安。”
所有人都像是很高兴。
瞿怀肃想,因为今天是阮旸的生日,所以今天即使是恶日,也是个很好的日子。
有一就有二,求阮旸画额的孩子很快便排了一队,求一份安宁的祝福。
瞿怀肃自认跟祝福这种东西不是很搭界,自觉往外挪。
他挪到一处小摊子旁,摊主笑着问他,“瞿先生,来碗菖蒲汤?”
摊主性子直脾气燥,瞿怀肃之前找孩子的时候让摊主看见了,他以为瞿怀肃是人贩子,手里的锄头差点砸在瞿怀肃脑袋上。
瞿怀肃坐下来,“北地也有菖蒲草?”
摊主乐呵呵的,“有的,许是比不上南方多,但是水池边上也是常能见到的。”
他给瞿怀肃倒了满满一碗,腾腾的热气里带着一点药香。
瞿怀肃喝干了汤,喉咙到胃里一路热辣辣的畅快。他从桶里抽了根筷子拨弄了下碗里的汤渣——除了新鲜的菖蒲根,还有杏干和生姜。
“你这个配料,做酒都够了。”
摊主给他续上汤,“看今年收成,要是粮食能剩下点就做些酒,明年给瞿先生送去。”
瞿怀肃很期待,“那我可等着了!”
坐他对面的人“嘁”一声,“你别等了。要是有酒,老吴一早喝干净了,才不会给你剩。”
这人的眉眼瞿怀肃都熟悉,像是跟在阮旸身边的那个……
摊主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就你小子话多。”
两个人看上去莫名的亲昵,像是熟人。
柏水清不在意地笑了笑,眯了眼睛问,“你是瞿怀肃?”
一股莫名的寒意开始顺着瞿怀肃的脊骨往上爬。
他试探着问,“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