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怀肃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农忙的时候孩子们是不用上课的。
朔川的小孩子,书念得好与不好其实都没什么要紧,能喂自己口饭吃养活自己才是首要的,所以往往刚会走路便要学会干活下地。
小小一个的孩子,扛着一把比自己两个都长的锄头,光着脚丫在田间地头飞跑。
他们远远看见了瞿怀肃,一双手挥成小翅膀一样,“瞿先生!”
他们的父母也短暂的停下了手里的活,特意过来跟瞿怀肃打招呼。他们受了镇北军的吩咐,不再对瞿怀肃过分尊敬,但终究对和镇北军有关的人有种天然的好感,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意。
“这两年老天爷多眷顾,均下来一亩地能多打两斤粮食!”
他们太和善了,于是瞿怀肃偶尔会自己带着干粮,随机挑一家去蹭饭吃。
逄宪找来的时候看见他戴着顶破斗笠,拿着张糙面硬饼子在那里啃,稻草人一样老大一个蹲在田垅边上看人灌田,乌鸦都不敢落他边儿上。
他对逄宪招手,“分你一半?”
……倒是不护食。
逄宪来找他,是因为马上要到的阮旸的生日。
民间有说法,说朔川是魏王龙兴之地。虽然龙最后没能成功飞上九天,但在不少人心中,魏王的家乡早就已经变成了朔川。朔川人也没忘记一度战乱平定后得到的和平,没有忘记那些新修的水道,改良过的农具,减免的税赋,送来的粮食,还有更多的活下来的希望。
说白了,老百姓这辈子最想要的,也不过是能平平稳稳过完一生。
阮旸是小魏王,是天之骄子,带着无数的祝福和希望在朔川出生成长,是朔川所有人的心肝宝贝。在他生日这天,好多人便打算给他庆生,祝福他长命百岁,祝福他一切顺利。庆贺的人一多,就变得像是节日一样……即使他其实活不久了,他毒入肺腑,病入膏肓。但总归他今天还活着,既然能庆祝这个生日,说不定还会有下一次呢。
“就在端阳这一天吗?”瞿怀肃终于琢磨过来不对。
逄宪手下,来接他们吕贺通问,“端阳怎么了?”
“没怎么,”瞿怀肃摇了摇头,“是个挺好的日子。”
五月是恶月,天气渐热,毒虫出洞。
《礼记》说,“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止生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嗜欲,定心气,百官刑事毋行,以定晏阴之所成。”
五月初五,是一年之中阳气最重的日子,“太阳火气,常为毒螫”,所以这一天是“恶日”。
于是这一天生的孩子边也生的不好。
“正月岁始,五月盛阳,子以生,精炽热烈,厌胜父母,父母不堪,将受其患。”
田文就是就是在五月五日出生的,他父亲田婴认为此子“长与户同,杀气父母”,于是要将还是婴儿的田文扔掉,是他母亲不忍心将其抛弃而偷偷把他抚养长大。
“田文是谁?”吕贺通问。
“是孟尝君。”
吕贺通说,“哦”。
逄宪解释说,“战国四公子里,门下鸡鸣狗盗,叫士族笑话的那个。”
听起来这名声像是好里的不好。
吕贺通咂摸了咂摸,“我也当过土匪,那看来这个孟尝君与我们家的小主人,到确实也有相似之处。但他后来既能成人成名一直被人记着,想来‘恶日’生的孩子,也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