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沈家客厅。
何茂才背着手在客厅里打转,脸上怒气冲冲。
郑泌昌则看的心烦意乱:“我说,你就别转了,坐下行不行?”
何茂才果然坐下,猛一拍桌子看向沈一石:“沈老板,我就奇怪了,你咋就不敢和那姓田的干一架?”
沈一石放下茶杯,愈发的淡定:“何大人,那田书办的手段您也是见过的,非是不敢,而是不愿。”
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穿着官服的俩人,似乎在说,您二位这会不也穿着官服来了。
往日来我这,可从不穿官服的。
这还不是那姓田的闹的?
何茂才气的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端起茶来一饮而尽,将茶叶吐出,呸呸呸连呸几口,丝毫没有一省高管的端庄。
郑泌昌出来打圆场:“也怪不得沈老板,那姓田的有谭纶和胡部堂护着,又是个敢拼命的,像是个王八一样,咬住你便不松嘴。”
看向沈一石:“沈老板,买地的粮食可还够?”
沈一石点头:“两位大人放心,沈某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耽误...”
正说着,门外传进一个声音来:“还有什么事不能耽误呀?”
声调很尖锐,标准的太监音,带着三分不满和三分怒气。
进了门,正是江南制造局主管太监杨金水,如今朝廷内相总管大太监吕芳的干儿子,奉了钦命来浙江为嘉靖捞银子。
三人起身见礼,杨金水坐下后:“三位都别客气了,沈老板,今个我带了织造局的人来,都是练家子的,再有什么书办县丞的,保准进不来。”
沈一石面色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有劳杨公公了。”
“本就是劳苦命,也谈不上什么。说事吧,折子虽然已经上了。可老祖宗的话没来之前,我还是要按宫里安排的事干。”
杨金水坐下后,开门见山,面上有些烦躁。
他虽然被胡宗宪逼着一起上了奏折,但回去后郑重思考一番。
五十万匹丝绸的买卖已经敲定,年底就要交上去。
嘉靖赏赐给李妃家里的十万匹丝绸,也是要交上去的。
他很清楚,自己来浙江是干什么的:给宫里,给皇帝敛财。
能搞到银子,浙江就算反了,他在皇帝那就是有用的人。
搞不到银子,浙江就算国泰民安,他在皇帝那就是个废物。
何茂才一拍桌子:“要我说,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先把田买了再说,出了事,有小阁老顶着,怕什么?”
杨金水不等郑泌昌发话,看向何茂才:“瞧瞧,这才是干大事的人,天塌了有上面的人顶着。上面安排的事也不能耽误。”
郑泌昌则思考很久,方才开口:“咱们已经上了奏疏。左右不过十天半个月就有回文,再急也不急这一会。若是继续买田种桑,胡部堂那儿不好交代,还需从长计议。”
“哎呦,我说老郑,这还有什么好议的?”
何茂才站起身来:“他让咱们跟着上书,给朝廷说把改稻为桑从一年改成三年,咱们上了。这田咱们先让人买了,就算荒着,不改种桑田,那就不是改稻为桑!”
看向杨金水:“您说是这个理吧,杨公公。”
他知道只要说动杨金水,这事就能成。
杨金水很清楚这是何茂才底下的人耐不住贪心,要趁着水灾发一笔财。
可郑泌昌持反对意见,他也不想公开和郑泌昌常反调。
看向沈一石:“您觉得呢?沈老板?这事说到底还得你让下面的人出面。”
沈一石有些受宠若惊,往日他们议事,从来不问他。
正要说话,忽而想到田三六的预测,顿住。
“怎么着,沈老板这是让那什么田书办吓住了?”杨金水脸色阴晴不定:“我倒是来了兴趣,想要瞧一瞧这位少年英雄。”
“什么少年英雄,这几天我便寻个机会弄死他!”何茂才怒气冲天,脸色变的不好看。
沈一石见杨金水误会,慌忙解释:“沈某没有什么想法,公公和大人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便是。”
杨金水则不以为然:“言不由衷,沈老板,咱们处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郑泌昌也跟着道:“没错,既然是议事,便是谁都能说。”
沈一石郑重思考一番:“杨公公误会了,我也觉得何大人说的对。不仅要买,而且还要赶紧买。买了,还得赶紧把桑苗种上。”
“要不然您是江南首富呢。”杨金水脸上阴阳更盛:“风口浪尖上的钱都舍不得放。”
“合着我们在前面顶着,你老沈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买田还不够,还要种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