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紧把沈三捞上来,救了半天,依旧没把沈三救活,只从他口鼻中掏出一大团河底的淤泥。
沈三一死,整个码头安静下来。
这可是码头上的一霸,江南首富沈一石的五管家,沈家停在码头粮队的头头。
丁牢头冷汗流下来,他只是想讹沈三的钱,并不希望他死。
猛然转头去找那青衣傻子,却见傻子坐在沈三刚刚的位置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身后站着三人,一个是刚刚那要打人的汉子,一个是跪求沈三的矮胖子,还有一个最是让他心惊:腰间居然挎着刀!而且一看便是军中的所用,被称之为戚家刀的军刀。
“是他!是他杀了沈三!”性命攸关,丁牢头只能咬死身穿青衫的田三六。
他恍然发现,刚刚还一副村口二傻子模样的青衫年轻人,此刻却满脸淡笑,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己。
上套了!
久在地面上,又是司狱,每天和各种罪犯打交道,岂能不知自己上了对方的套。
可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心凉,知道这次是踢到了铁板。
如今这情形,就算踢到铁板也得撑下去,咬牙下令:“来人呢!把他抓起来!”
“谁敢!?”胡亮上前一步,威风赫赫,没有亮明身份,便吓退了一众差人。
“让我把人扔下水的是你,沈家的家丁要救人,阻止不让人救的也是你。”
田三六摆弄着桌上的茶碗:“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清清楚楚。按照大明律,我也只不过是挨顿板子。按你们杭州府的规矩,交些钱便可免了这顿板子。”
大明虽没有清朝乾隆时期的“议罪银”的制度,但买官卖官的封建社会优良传统却还是有的。
弘治年间,官职买卖就已经有相对完善的制度,更不要说缺钱的嘉靖朝。
嘉靖就给了沈一石六品管带,更不要说地方上一些不属于吏部管辖的官职,几乎明码标价。
官职都能买卖,这罪过自然更不要说。
丁牢头能在杭州城内置房买地,娇妻美妾,就是靠着敲诈犯人的钱财。
田三六把这潜规则挑到明处,看着脸色煞白的丁牢头道:“可你这众目睽睽,身为官差,知法犯法,威逼杀人的罪过,脖子上可是少不了挨一刀。”
不少围观的百姓忍不住高声叫好,显然这丁牢头在杭州城内恶名远播。
更有也知道大明律的读书人高声道:“官差威逼百姓杀人,连板子都不用打,我等愿意作证!”
“对!我也愿意作证!”
丁牢头恼羞成怒,循声看去:“谁!谁敢胡说八道!全给我抓牢里去!”
说完天旋地转,直接晕倒在地。
“晕的还真是时候。”胡亮走上前,踢了他一脚,看向那几个想要上前狱卒:“我乃浙直总督署百户胡亮,此贼当街威逼杀人,证据确凿,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吓的几人赶紧跪地求饶,连道不敢。
好嘛,造反这顶帽子果然好使,谁都一有事就喜欢掏出来。
难怪何茂才动不动就要诬人通倭造反,当真是把利器。
“胡大哥,辛苦将他们押到屋里,待苦主来了再做打算。”田三六看着早就跑去报信的沈家家丁,吩咐道。
“这...”虽有民不举,官不究这规矩,当街杀人之事不在此列。
但田三六安排了,胡宗宪昨日又令自己听从他的调遣,只能照搬。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但沿岸却围满了百姓,全都看着码头,想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不少人纷纷猜测起田三六的身份,更有人担心他的安危。
杭州府衙的差役们也早就前来,全都被胡亮挡在外面。
总督署胡部堂的亲卫副官,可不是他们这些府衙差役能得罪的。
不多时,一顶轿子出现在码头,沈一石来了。
一群黑衫家丁们抄着木棍,气势汹汹耀武扬威的驱散众人,连衙门的差役也没放在眼里。
“爷,就是那小子!”报信的六子指着远处的田三六恶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