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中，下人们早已是忙得焦头烂额，这面儿要挂牌匾，那面儿要缀红字，稍大一点儿的丫鬟在楼下伸着手指指挥着，一叠叠果品送入院子里。

“明儿老太太要开宴呢！”兴儿如是说。

贾琏正向荣禧堂的方向逛着，前些日子听说了贾珍的事情，又有个蓉哥儿今日要来荣府里头寻他。

贾琏走在路上，步过水亭。

“鸳鸯姐姐，你瞧见没，那些个小厮都赖着，太太，大太太她们也不管，这些个活计都叫咱们干了。”远处的一个小丫鬟说着，伴着鸳鸯走来了。

两个人抱着几大盘的果子，鸳鸯却也算身量大的，走在前头，后面的小丫头倒也灵巧，一面走着，一面说，一面又悄悄地偷送了一颗大红枣子在嘴里。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脸颊还有几分稚嫩，一双眉眼却清澈如水，削尖的身子，显得很是好看。

鸳鸯回头道：“好啦晴丫头，等定亲的灯会一开，又可拣果子，得散钱，岂不就好了？”

贾琏见是鸳鸯，倒也不禁有兴致，也没想甚么，迎了上去。

“啊！二爷……”

两位丫鬟连忙欠身行礼，没料想的，走在后面的小丫头明显是惊了一下，身形摇晃了一下，手中果盘散落在地上。

鸳鸯赶忙站起身，却见贾琏向着晴雯走去了，还以为贾琏要向那些老嬷嬷一样大骂一场，弄不好打一顿。晴雯这才进府不久，哪里堪得住。

鸳鸯赶先一步站到两人中间，半弯身子，道：

“二爷，晴雯她刚被买来不久，不懂什么，二爷要骂，要责罚，罚我便是……”

起初，贾琏还有些惊奇，但看着一脸认真的鸳鸯，细想一下，不禁“扑哧”一笑，这时面色舒展，丝毫没有怒意在脸上。

贾琏没有回应，只是上前扶起晴雯来：

“摔得可怎样？”

“呀！”晴雯眼中晶莹，抿着嘴，揉了揉手腕，两颗虎牙轻咬着芳唇，嗔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这果盘子摔碎了，可要赔钱……”

“晴雯！”鸳鸯在旁急着，拉过晴雯的手来，弯着身子。

这姑娘，怕是当我是个煞星了不是！

贾琏心想，倒也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淡淡地道：

“这不值着什么，只是一叠果子罢了，一会儿唤小厮们清扫下便是了。有人问起来，便说是我砸的，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将果盘子上的小李拿了，送到晴雯嘴边。

“啊呜。”

声音小小的，女孩将果子尝了，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说了句：

“谢谢二爷。”

大抵是这句吧。

贾琏笑了笑：“这果子算我的，姑娘们喜欢，只管去了吃便是！””

“二爷……”

鸳鸯神色清澈，脸上有点难以置信，那紧张的神情似是云雾般消散，阳光从阴霾后浅浅淡出：

“二爷，这些事既是我们的错，不必让您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