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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五

镰仓往西的地界,通向贺城的道路上,此时再也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镰仓过来的商人们组成了相当庞大的车队,足以让任何抢劫为生的浪人组织三思,思考到最后都完全不敢打车队的念头。春天的青草被来往的商人踩成了土路,镰仓家族也在修建官方的栈道,并且在道路的两旁修建客旅之处,论到赚钱,千年以来没有人比镰仓家族更加擅长。

顺着这一条栈道往前直走,很快就会达到贺城,他那宏伟的护城河依旧忠心的环绕着贺城,现在的贺城几经修建,比原来更加气派,这都是出于千刃冢家族的匠人之手。他们有着整个出云最好的建筑技术,虽然不齿镰仓家族的行为,但是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特别是几乎翻倍的钱。

贺城的人口比城破之前还要更多了,这是连接镰仓和浪川商业最重要的经济中枢,城中的建筑都已经重建,战争的伤痛也被时间慢慢抚平,化作知情之人的一一句句唏嘘之言,更多的时候,十一年前的那一场战争更像是一个众人都知道的秘密。

最近城中有一个人死在了病床上,自从城破的那日起,其实他的命就算是吊着的了,半死不活,整日饮酒度日,得过且过,数算着活着的日子,天天期盼着死的那一天。他的侍女发现他的尸体,侍从几人合力将他抬出去,提前预定好的司仪队为他举行葬礼,葬礼的那一天没有人前来观望,安静而平常的被埋葬,没有人因此哭泣,也没有人因此欢笑。

贺城作为最为繁华的商业重镇,所有的事情都日新月异,大家总是在谈论一些更大的新闻,谁的商队路上被抢劫了,抓到强盗枭首的画面如何如何,最新热卖的趋势是什么,浪川海边哪一种鱼大受丰收,又会怎么样影响到最终卖出的价格,歌舞伎町之中,最新的花魁是谁,又是哪个大老板豪掷千金,与佳人春宵一夜。。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默默死去的老人,根据他的遗愿,他并没有被葬在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镰仓家族墓地,而是自己给自己购买的一块墓地,在那一场战争之后,他并不缺名誉,也不缺钱,在镰仓家族内部,他也算是武士之中比较有钱的一个了,没人知道他为何要封闭自己,自甘堕落,他也不愿意说。

墓碑上面刻着:镰仓犬治,下面刻着大大的两个字。

老狗。

那一间杏花酒楼依旧是整个贺城生意最为兴隆的酒楼,但也几经易主,卖的酒,名字没变,但是味道变了。就像是,同一个贺城,名字没变,味道却变了。

——————————————

所有事情看似变化极大,一些本质上的事物却依然是一成不变。在街上穿着华贵衣服,骑着高头大马,惹得街上小摊小贩四处躲闪的贵族们,依旧还在街上,只不过是从浪川贵族变成了镰仓贵族,小贩还是那些小贩,行人还是那些行人。

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骑着马在城区穿行,横冲直撞,马上的主人和胯下之马都性格都嚣张跋扈,全然不顾路上的行人,若是见到有人被撞,年轻人还会发出嗤笑之声,仿佛他干了某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就在赶路的途中,年轻人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影,直直的站在这一人一马的必经之路上,不躲不闪。眼前之人身穿青衣,身材高瘦,披头散发,眼睛直直的望向地板,头发将眼睛也挡住了。腰间悬挂着一把刀,样式奇怪,专门是为了配合眼前之人的身高而专门加长的武士刀。

这人身周好似散发着某种气场,周围一个町人也没有,众人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置来。锦袍年轻人发现了这诡谲的氛围,看见了眼前之人手中的武士刀。

“约莫是一个不知死活的浪人。。说不定在这一条街上还有一点名声。”

年轻人勒马,并没有直接撞上去,若是眼前此人拼死攻击自己,出了意外便得不偿失了。他远远的停了下来,下了马,一只手按住了自己身侧的武士刀,另一只手掏入了怀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徽章,正是镰仓家族的家徽,态度轻蔑的说:

“你想要干什么,砍我吗?站在路中间干什么呀?”他并没有提自己的身世,自己手中的家徽已经充分的表达他的意思。年轻人心道:

“希望这个浪人不分青红皂白对我拔刀,我手中之刃也不是吃素的,料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那是绰绰有余。”

对面那人没有说话,将视线从地板上挪到了年轻人身上,这人的眼神有一些呆滞,眼睛睁得很大,细致的看着年轻人。这令这位年轻人觉得有一些发毛,与眼前这人视线相交,并没对视的感觉,更像是在看着死物,像是鱼的眼睛一般。

“等等,傻子哲宏?”年轻人一愣,脱口而出。关于傻子哲宏,在镰仓大院的传闻有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但是没人和他有什么接触,此人好像一年四季,在能看到的时候,就是蹲在后院的树下,愣愣的坐着,啥也不干,啥也不说,有时候会自己摆石头玩。

“这人好像是星罗的亲传弟子,从那个吉田家族带回来的,大概是星罗和某个婊子厮混出来杂种,在院子里面这么多年,倒也安分守己,没见他出过门做过什么事情。”

年轻人用手抚须,面带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子的傻子,慢慢的将手中的刀往外拔出。

“既然和星罗有些联系,我也不好意思下手。。免得伤了爷爷和星罗之间的和气。”

看着哲宏的架势和气质,年轻人心中也有一点发毛,说道:

“哲宏!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的,我是镰仓竹中呀。在这里相见也是挺巧的。”

说到这里,竹中没有再说下去,见到哲宏不为所动,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感觉到被侮辱了,竹中心中虽然生气,但还是手下留了一线。没有拔剑出鞘,而是用刀鞘直刺哲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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