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鼠经过的地方,传来了人们的唾骂声。
原来是它们在行进的同时,对附近的庄稼、木材等有机物进行了啃食。
远处内城的城门早就降下,严丝合缝的石砖看着叫人心寒。
“……”
“嗯?正义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别这么叫我!”
“是是是。”
“天灾的话,我也做不了什么。”声音细微得像是呜咽,掺杂着无奈。
“想这些的话会没完没了的,有一天会因为这个死在野外。”
“这也有可能是那个蓝球引来的吧?”
“不,在灵球被冻结的情况下,如果是蝗虫的话倒是有可能,但魇鼠的脑袋没那么简单,它们没去无脑攻击其它生物,就是最好的证明。再说了,如果这玩意效果这么显著,就凭我们俩想瞒也瞒不住这玩意。”
“这样啊……说起来,灵球呢?”
“拿给这地区的安保局了。”
没几分钟,黑布堕入视野边际处的黑暗中。
除了唾骂之外,一切如故。
“你干什么吃的!啊!”农场主拽起外部人员的衣领,他们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冒险者。
“那么大一群耗子,你觉得招几个人就能防止损失吗!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能做——”
“把我的钱还给我!把我的作物还给我!你们吃了我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粮食,那就给我起点作用啊!”
两人身旁都围起了人,然而却没有分派的迹象,只是在看着而已。
他们就像临睡前的孩童,听闻着父母口中念念的故事一样。
“别看,别管,别想。”察觉到骆在关注这些事的骈有些嫌麻烦地说着。
“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能做的事!”冒险者频繁被对方无厘头打断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
“那你们明知道自己完不成任务,你接干嘛?不就是看我们农民好欺负,想骗我们的钱!”
“我们任务是保护委托人!”
“就那么几个耗子,我还能被它们咬死不成?怎么想找你们来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庄稼吧!”
“喂,走了。”骈直接一记手刀打在骆的头上。
“呀!你干嘛!”
“喂喂喂,你别被他们情绪绕进去啊,随心所欲小姐。”
“别这么叫我!”
“这种事你能解决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等着你。”
“我知道!”
“知道了就该走了,再不走天都亮了。”
骈脚踏着瓦片先行离开,骆在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眼夜晚的城与人。
……
【重要信息】
魇鼠(出自《生物札记》——骈著》
哺乳类,栖息野外,走到哪吃到哪,倘若数量增加到不足以凭借当地食物长期生存,将会派遣雄鼠寻找其它栖息地,当找到合适的栖息地时会进行十二到十三只雌鼠的小型迁移,因此雄鼠常常出现在靠近野外的人类集聚地中。
只要用铁制,或是在木制材料上涂毒漆就能防治,虽然费钱,但管用。
雄鼠寿命短,仅有一年又数个月,这是因为它们的牙齿上残留的有毒物质为侵袭它们自身,其有毒物质来源尚不明确,但可以参考人类发酵面包保留菌种的做法。
很少会袭击其它生物,智力水平达到能理解“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直到因为地壳运动引发超大规模迁移导致人类与魇鼠发生冲突才被研究者从普通鼠类中分离出来。
被咬者浅止虚弱高烧,重则仅能在剩余的几日内于噩梦中逝去。
定期清理个人与建筑卫生,有效地用灼烧后的铁器熨压伤口都能有效的抑制其毒性的侵害。
……
落雨声嘀嗒在地面上,云层降下自己的一部分,将世间纳入蒙雾中。
“咚咚咚。”敲门声。
盘缩在单薄被单中,骆被稳定且规律的敲门吵醒。
先是检查面部的面具,后是坐起身,整理了一下从骈那借来的衣服。
虽然可以向柜台的阿姨借一件,不过当两人住宿时他们不仅是刚醒的状态,而且还忙着检查仓库。
——果然男性的衣服就是不一样呢……
“崖柏不见了,我先在楼下等你。”骈透过门听见了长时间的窸窣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
“崖柏不见了?”
“啊,至少我绕了两趟都没碰着他。”
“魔马呢?”看着骈将骆还给他的衣物交给了柜台拿去清洗,骆显然比他来得急躁。
“他的行李不见了,魔马被扔在一家餐馆里。”
对身为安保局,且造物为A的崖柏出手,想必不是一般的货色。
“他不会跑的,这我可以保证。”骈低头模糊望着自己靠着的木制柜台,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所以原本计划今早出发,现在得延后了,就这样。”长满茧的左手无声轻轻拍了拍柜台。
骈眯了眯眼,回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
“嗯?”
“……崖柏他人很好,所以我也想帮忙。”
“不去行你那大义吗?”骈轻笑了一下,坐了下来。“先吃早饭吧,我也有点饿了。”
“嗯,那个,具体的经过可以说说吗?”
“嗯。”
简而言之,骈起床后一下楼就碰着了崖柏的弟弟,知道崖柏未归后早饭还没吃就冒着雨把崖柏会去的地方绕了两圈,然后准备去内城问问前告知一下骆。
光盘行动结束。“总之现在再去绕一圈,然后在去内城看一看。”
说着,骈拿出未出鞘的长刀,左手拂过,便成了一把伞。
“啊,我的话就不用了。”眼看骈还要做什么,骆出口拒绝了。“时间紧迫。”
骈点了点头,两人离开了餐馆。
……
左边是头顶漩涡来挡雨的面具人,右边是在白雾中看起来巨明显的黑衣人。
但却没能吸引到周遭人的视线。
每个人都低着头,每个人都快步从前方经过。
雨变大了。
几具无名的尸体两手被绑在身后,跪倒在高台之上,其头颅早已没了去向。
有一颗显然不是其下男性身体的主人,串在木棍之上,她那不知道花费多少时间留长的头发散落在木棍的底部。
平躺在地面上的白布再冰冷,也无法体会到他身旁为其哭诉的亲友内心的温暖。
耳边传来路边围住高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好几起斗殴昨晚同时发生了。”
“那也不至于都死了吧?”
“不知道,那个耗子比较特别?砍头的人是这么说的。”
他们只是看着而已。
只是看着而已。
回过神来时,骈早已没了去向。
——欸?人呢?
骆左右探着,沿着人群相连的方向找到了另一处人群。
若隐若现的风将雨水打在脸上,让雾气侵入体内。
手中的伞早被路过的东西刮下,落在地上。
雨水滴打着头脑,让思绪融入白噪音。
熟悉的面孔被血与土蹂躏得无法辨识。
但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正无力倒在巷口的垃圾堆中,被新来的垃圾埋起。
他正沐浴在冰冷的视线与水滴中,你又何颜再如以往用伞去遮蔽?
他那曾向你炫耀过的背包被撕烂。
他最喜欢的一家面包店的包装成了堵住他喊出救命的嘴,成了他吸入空气阻碍。
他就是崖柏,一位与你相识十来年的友人。
虽有不足不理解,但却能互相尊重的友人。
“骈……”骆拉了拉骈的衣角,扩大她的力量来为骈遮住风雨。
“……”骈单膝下跪,丝毫不在意污水的肮脏,不在意能斜飞过漩涡的风雨。
将你的友人从垃圾堆中扶起。
“今晚饭点后我们就出发。”
“哈?”
“今晚饭点后我们就出发。”
提出疑问,却只得到没有任何情感,机械的复读。
“他都这样了,你还在想什么!”
“与其一股脑地寻找叫人恶心的老鼠,我更想满足他的心愿。”
“……那——”
“我们行走在各自的道路上,我们都知晓自己与死亡并肩,因此我们依此立下了约定。我会先带他去医院,接下来会去告知他的家属,还请不要妨碍我。”
显眼的黑色在被淤泥覆盖的情况下,于雨雾中变得漂浮不定,不在容易找到。
他们消散在你的视线中。
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迷茫。
而你却想要扼住自己的喉咙,让自己不得不前进。
这不是自我满足,这只是,一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