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说。
“是个男孩。”
王艳春的生活回来了。
青秋自然成了整个青家存在手心的宝。当青秋第一次叫出一声“爸”的时候,甚至她婆婆还破天荒地,让她丈夫非年非节的,去市场带了块肉回来。
农家几乎一年见不到几次肉腥,王艳春作为所谓的大功臣,自然也分到了几块。
婆婆做饭,不舍得放盐,猪肉用白水煮过,调味料少,其实有点腥。
肉放的有些冷了,少数的油花凝结成白色的块状,黏着在上面,王艳春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恶心。
她看着那块白白硬硬的猪肉,突然觉得这是她的肉。
容华说出要断绝关系的时候,她想都不想的,应了一声好。
青木颜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她。
王艳春接过银子,转过身。青木颜的那一声“娘”掉在地上,掉进灰尘里,掉进众人议论纷纷的嘲笑里,好像谁都没有听见。
可是王艳春听见了。
她看都没有敢看青木颜一眼,匆匆就揣着银子,跑回了家。
她越走越快,好像能把那些事情都甩在后面,好像能把青木颜的断亲书,青木颜还有那声破碎的娘也甩在后面。
她忽然想起当年她出嫁的时候,看着母亲拿着那十两银子。她牵着婆婆干枯的手,被拉着扯的离开了家,她回头,母亲没有看她,她叫了一声。
“娘。”
后面青秋的事情也败露了,她没想过这个儿子能够这么不争气。
她引以为傲的小儿子,为了一个男人说对他好的承诺,毅然决然的揭开了,自己替他瞒了十几年的身份。
那个总是在饭桌上沉默的男人,好像又活了过来。
他重重的一巴掌,打在王艳春脸上。
王艳春的脸,迅速的肿了起来,她突然发现,这个沉默的男人是她丈夫。
那个在她年少无知的少女心事中,是在所有故事中都可以托付一生的丈夫。
在婆婆把她一个人扔在冰冷的产房里时,她的丈夫没有说话;在她忍着不适,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她的丈夫没有说话;在她婆婆提出要把自己的大儿子卖出二十两的价钱时,她丈夫也没有说话。
他好像一直那么沉默。
总是有街坊邻居夸他丈夫老实,肯干。
一直那么沉默。
好像他没有错,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好像王艳春的一切痛苦都不是他的错。
那我该怪谁?
那我该恨谁?
那我可以指责谁?
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怪谁。
婆婆的指责,丈夫的巴掌,还有小儿子的哭闹,混杂在一起,她觉得好吵。
她丈夫气急了,拿起门边她平时用来扫地的扫帚,那还是她丈夫第一次碰那个扫帚。那根木头重重的捅在王艳春的肚子上。
她眼前发黑。
王艳春又想到那些泡沫,那些碎在她身体里的泡沫。
带着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
“啪”的一声,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