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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人生,孤独离世

怀孕后期,不管我再怎么坚持去上班我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我再去了,原本在平衡球里转上四五十圈都不带一点晕眩的我,一做公交车就头晕不止。有一次产检,老公因为同学聚会没和我一起去,沉重的身子甚至没办法做大幅度的跨跳,我很艰难地迈开步子,坐上出租车,师傅问我一个人去医院产检吗?我苦笑着说:“是啊,男人嘛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不能像我们女人一样一心扑在家里反而要被说没用的。”司机师傅似乎很认同我的说法,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说:“是这样的,照顾家这种精细活还是要女人做方便点,男人嘛,总要把热情和汗水撒在外面的事业上。”后来我就没有回师傅,不知道是因为对男人的失望还是对自己的失望,最终选择了沉默。

生孩子那天,我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虽然每次产检都没有落下,每次医生都说一切正常,但还是很紧张,这种紧张是很多层的。一是担心自己会死在这产床上,二是担心孩子会不会不健全,三是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这个新生命。妈妈和婆婆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看着头顶的灯光亮起,身边是消毒水味和紧张的生育氛围,医生们有条不紊地做着术前准备,安慰我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手术已经很成熟了,我的体质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果然,没有问题就是要发生问题了,生孩子的过程很艰难,原本想要顺产,可孩子似乎不想这么早来到冰冷的世界,企图在温暖的肚子里再享受一会无忧无虑的生活,他竟转了个弯,变成了臀位。加上我自己很紧张,险些难产,最后我与这个孩子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用手术刀划开我的皮肤,我的腹腔,戴着手套的手把他从我的肚子里抱了出来,那一刻,我如释重负,好像肚子少了一块,又好像是心碎了一块。看着医生抱过来的这个肉团子,那张皱皱的脸,真的很难有很好的第一印象。但是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到来,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生完孩子我的气血大伤,腰部肌肉劳损,很难再回到原来的工作了,但我并不想只做家庭妇女,每天围着孩子丈夫做这些闲杂繁琐的活。

孩子还小的时候很难找到工作,因为不想把孩子给公公婆婆带,虽然他爸妈为人很好,对孩子也很上心,可就是因为太上心了,我很怕他们对孩子没有条件,什么事情都依着孩子。这样做可能会让公公婆婆寒心,可我更希望给孩子平等正确的爱。因为教养观念我和老公吵了很多次架,看他平时温吞,在对孩子的问题上他很认同他爸妈,而且街坊邻居都是这样带小孩的。

那是我们第一次比较严肃的吵架,他说我生过孩子就像是变了个人,我确实变了个人,体内激素的极速变化,和孩子肉体和心理上的分离,身材走形,产后脱发,母乳哺乳一个月没睡过一个整觉。要是这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吗?我嘶吼着,呐喊着,向这个家里和我关系最近的人宣泄着心中的痛苦。他那温和平展的眉毛在我的宣泄中先是一抖而后逐渐向眉心汇聚,最终在额头上凝聚成纵向分布的柴火。眼里也由震惊变成了不解变成了埋怨变成了愤怒。

我们的争吵以地上的碎玻璃、孩子的哭声、门砸在门框上的声音结束。我坐在床沿,任由泪水肆意妄为,孩子的哭声让我不得不平静下自己的情绪。我已经不是单纯的我了,我终于还是变成了豆豆的妈妈。我擦干脸上的泪水,抱起挣扎着的孩子,显然孩子被我们的争吵吓坏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手臂、脸蛋、额头,让他平静下来。同时我注意到,豆豆的左手小臂处被溅起的玻璃渣划破了点皮。于是我仔细检查了其他没有盖住的部分,索性没有再有发现,不然我肯定会冲过去和这个男人再吵一架。

三个月的月子着实难熬,更不幸的是,那次争吵后,他就再没有对我表现过关心,他和我的交谈也仅限于孩子,甚至在我生病高烧时从我身边抱走了豆豆。

这几乎就是江玧离世前的最后记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最后成了别人家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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