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当昙花再一次睡去，黑猫却没有再离开了。

日渐疲惫的身躯让它意识到了一件事——它也老了。

不同于老人和昙花那样拥有几十年的时光，十几载春秋，它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它不再出去流浪了。

它的皮毛不算光滑了，四肢不再像从前那样强健有力，爪子和牙齿也不再坚硬锋利，它深切的意识到，它已经老了。

于是它打定主意不再流浪，在院子里住了下来。

于是它便时常能碰见那个年轻人，有时候他也会带着一个女性人类和一个小人类一起。

在这一年里，它时常会走到埋着被烧成灰灰的老人的地方默默地待上很久。

它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除了必要的觅食外，它几乎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

它有时会担心自己突然死去。对自己日渐苍老的身躯感到惶恐。也不是畏惧死亡，只是觉得还没有和昙花告别。它不想失约。

它不再拒绝年轻人的食物，但年轻人没有办法一直在，就在这里留足了吃的，每一次再来的时候重新留下吃的。

黑猫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

夏天结束的时候，它卧在墙头上看着星星的更替；秋天结束的时候，它踩着满地的落叶听着消失的虫鸣；当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它拒绝了年轻人带它离开的举动，缩在老人在世时搭在院子里用来堆放柴火的小屋里睡觉，成为白茫茫世界里唯一孤独的黑色。

当冰雪消融，昙花再一次结出花苞的时候，黑猫已经很少再醒来了，它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等待昙花再次开放成为了它唯一的信念。

在它一天天期待中，昙花终于绽开了花瓣。

“你醒啦？阿花。”

“小猫？”

“真好，”黑猫的语气里满是疲惫与释然：“我还以为自己坚持不到你醒来的这一天了。”

“你怎么了？”昙花问，语气里是担心。

黑猫似乎是笑了笑：“阿花，我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