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迅速围拢。那领头之人上前,从马上俯视着递出文书的守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为防城内混入奸细,所有外来文书皆需复审,还望二位配合。”
那两位答道:“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二位请随我一同去见房刺史。”领头之人轻轻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便引领着他们向府廨而去。
沿着笔直宽阔的街道前行,无需穿街过巷,片刻之后,巍峨的扬州府廨便映入眼帘。三人轻盈下马,脚踏实地,步入这庄严府邸的门槛。
府廨傲立于扬州城的心脏地带,其仪门蔚为壮观,双层飞檐的歇山顶设计,朱红大门辅以铜兽首门环,闪烁着沉稳的历史光芒。
两侧石狮如守护神般凛然矗立,其前,宽阔石阶如玉带铺展,直指云霄,每一级都透露着官府的至高权威与不容侵犯的尊严。
三人步伐矫健,直抵府廨大堂,恰逢扬州别驾曲涛正在忙于繁复的政务之中,无暇他顾。尽管如此,三人仍以最谦卑的姿态,恭敬行礼。
大堂之内,豁然开朗,明亮而大气。歇山顶式的屋檐下,梁柱粗壮,涂以红漆,威严中透着庄重。
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犹如正义之眼,俯瞰下方,公案肃穆,皂隶、师爷分列两旁,秩序井然。州牧或刺史的尊位,一椅独尊,尽显权柄之重,空间布局既彰显法律的铁面无私,亦流露出官家的赫赫威严。
转身步入后院,一幅精心雕琢的园林画卷徐徐展开。假山池沼,亭阁台榭,布局巧妙,既有江南园林的细腻雅致,又兼具北国的雄浑气魄。
此地不仅是官员们休憩冥思之所,也是迎接贵宾的雅地,四季花卉竞相绽放,曲径幽深,引人入胜,营造出一片尘嚣之外的桃源仙境。
沿中轴线两侧,廊庑与厢房错落有致,它们虽不及大堂之辉煌,却以其协调一致的风格,承担着日常办公、居所乃至文案存档的功能,每一砖每一瓦皆透露着严谨与秩序。
然而,此刻的三人并未驻足欣赏这后花园的静谧景致,而是心急火燎地迈向扬州刺史房现璠与殿中监宋普君的所在。
领头的官员微微欠身,双手拱起,而他身后的两人则恭敬地跪在地上。领头的官员沉声说道:“宋大人,房大人,楚州来了两位驿使,他们手持内阁的批文和兵部的行文。”
宋普君与房现璠心中一震,彼此对视一眼,便知圣上的御驾即将抵达。两位驿使,一位双手高举批文,另一位则恭敬地递上行文。随后仍回原处跪着。
宋普君与房现璠各自接过文件,仔细阅读后,又交换了彼此手中的文书。
房现璠温声对驿使们说:“两位驿使,你们一路辛苦了。”随即转向领头的官员,吩咐道:“赵司马,请带这两位驿使去厢房稍作休息。”
“是。”扬州司马赵森侧身,向驿使们示意:“请随我来。”
然而,两位驿使并未起身,而是右膝跪地,右手握拳撑地,坚定地说:“房大人的关爱我们心领了。但左相有令,待二位大人阅毕文书后,我们必须立即得到答复,好回话。”
宋普君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内阁的批文我们已经看过,一切安排已就绪,只待圣上亲临。至于兵部的行文……”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目光转向房现璠。
房现璠感受到了宋普君的目光,站起身来,声音洪亮:“请兵部黄大人放心,我扬州刺史以性命担保,圣上的安全绝无问题。”
两位驿使领命后,没有丝毫迟疑,迅速离开了府廨,跃上马背,穿过扬州城的北门,直奔楚州而去。
……
坐落于风光旖旎的扬州府腹地,宋宅巍然屹立,此乃殿中监宋普君的家宅。
宋普君,昔年因深获圣上青睐,骤然晋升,成为执掌御宇内帷的殿中监,一举跃为天子跟前不可或缺的心腹之臣。
彰显其对皇室的耿耿忠心,宋普君在京畿之地仅筑有一处简约而不失庄重的官邸。反观远在扬州,其家族长辈与亲眷,则借力于他的赫赫声名及皇上恩宠,大兴土木,构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私家宅第。
其规模虽未至《红楼梦》中描绘的四大家族那般显赫,却也在江南、淮南两道五十州内傲视群雄,堪称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自吴玉君由宋普君引入扬州府后,便被悄然安置于宋府深宅之中,日以继夜地接受着严格的礼仪训练与才艺培养,涵盖琴棋书画各个方面。
有时,她每天的安眠仅限于区区两个时辰,随即又需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中。
起初,吴玉君并无丝毫疑虑,以为这只是宫廷生活严苛要求的一部分,毕竟她的未来职责是进宫中侍奉,自然规矩繁多。
然而,随着课程深入至琴棋书画及美妆修饰,她心中渐渐萌生了困惑。
忆及初入宋府,自己便独居一室,享受着专人指导的特殊待遇。
直至某次无意间聆听府中仆人们的闲谈,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为迎接皇上南巡而挑选的佳丽们,分为专司音乐娱乐与日常生活侍奉的女子,皆被安排在另一处园林中集体调教。
这与自己所受的单独而全面的培训截然不同。
夜幕低垂时分,宋普君回到了宋府。他首先进入内堂向双亲恭敬行礼问安,接着与家人共用晚餐,在饭桌上与父母分享了几许日常琐事,短暂交谈后,便起身告辞。
“夜已深沉,孩儿先行告退,还请父亲母亲保重身体,早些安歇。”宋普君语气温和,充满孝意。
“好,你去忙你的吧。”宋父以同样柔和的语气回应,满含理解与疼爱。
“是。”宋普君恭敬应答,随后转身离开。
宋普君步出厅堂,径直前往吴玉君的住所,管家齐乙紧随其后。
“把负责教导玉君的所有老师都召集过来。”
“明白。”齐乙即刻吩咐小厮去办。
走在游廊里,宋普君额上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接近吴玉君房间时,一阵悠扬的古筝旋律飘入耳中,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细细品味。
“大爷,老师们已经到了。”齐乙引领着一群男女站立一旁等候。
宋普君微微阖目,沉浸于古筝曲中,暂且不作他言。
曲终音止,他缓缓睁开双眼。
“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达到这个水平,确实难为她了。”
“大爷,教师们都已带到。”
“很好。是谁教授她的古筝技艺?”
“回大人,是小人。”一位身材清瘦,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应答,“小人半月前开始教授于她。”
“嗯,教得好!老齐,从账上拨一百两银子给他。”
“小人感激不尽。”
“她的仪态学得如何?”
“回禀大人,小妇人教授仪态已有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聪颖的学生。无论何事,只需示范一次,无需多言,她便能心领神会。”一位体态丰盈的少妇响亮地回答,“真不知大人何来这般福泽,能得此奇女子。”
“你别光说漂亮话。教得好,自会有你的奖赏。”
“哎呀,大人这话就见外了。即使没有奖赏,能为大人调教这样的才女,也是小妇人几世修来的福气。”
“你可别教她那些不正经的东西。若被我发现,你就准备去阎王爷那报道去吧。”
“大人放心,为大人效劳怎可与伺候那些腌臜浊物相提并论。他们不过凭本能行事,哪像大人您……”
“好了好了,你跟着老齐去领赏吧。”
宋普君逐一询问了每位老师,每个人都得到了一百两银子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