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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李先生

梅雨季,天地间雨雾迷茫,到处都雨水涟涟。

青石板的小巷湿哒哒的,巷子尽头,典型的徽派民宅白墙利落,黑瓦精神,漆黑的门户上,两只黄铜门环打磨得油光水亮。一支艳红的杏花从墙头俏生生的探出头来,整个小巷顿时就有了颜色。

一大早,刑天鲤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眉心微凉,身周六尺范围内,顿时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甚至空气中的一粒浮尘,都清晰可‘见’。

起身,穿衣,麻利的将被窝折成了四四方方的砖头块,刑天鲤顺手从床头操起一根和他几乎等高的细竹竿子,轻轻击打着地面,缓步走出卧房。

细竹竿发出‘哒哒’响声,刑天鲤穿过二进院子,穿过廊门,来到前院,冲着前院的正房轻声喝道:“老李?老李?回来没?”

正房内鸦雀无声,刑天鲤抖抖手,摇摇头,到了前院六角小亭遮挡的井水旁,熟练的打水,净面,从井旁石桌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了猪鬃毛的牙刷,配合着薄荷味的牙粉,将牙齿刷得干干净净。

放好一应家什,‘哒哒’声中,刑天鲤又回到了二进院子,进了西厢房。偌大的西厢房打理得干净敞亮,正对着门是一张供桌,上面有时鲜果品,几色点心,一口黄铜香炉打磨得油光水亮,里面满是香灰。

刑天鲤到了供桌前,肃然向墙壁上供着的三清祖师画像大礼参拜。礼毕,他起身,将三清祖师敬香,随后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双手结印,喃喃念诵早课的道经。

早课毕,再次向三清祖师叩首礼拜,刑天鲤出了厢房,拉上房门,绕过了正房,到了后面能有两亩地大小的后园中。偌大的园子里,没有其他花花草草,唯有笔挺的紫竹一杆杆清癯精神。雨水打在竹叶上,一时间四周尽是‘唰唰’声。

刑天鲤径直走到了竹林正中,几蓬老大的紫竹簇拥着一块三尺见方的空地,地面上干干净净,一丝杂尘都没有,地面更是光洁如镜,隐隐发射出淡淡的金属寒光。

一根三尺多高,拳头粗细的竹笋,孤零零的长在这空地上。若是凑近了倾听,雨点打在笋尖上,隐隐有金铁破风的‘锵锵’声传来。

刑天鲤站在竹笋旁,放下手中细竹竿,绕着竹笋,缓缓的活动手脚。

脚踏禹步,步伐如飞,身形荡起片片残影,身边雨雾被疾风震荡,‘呼呼’微风声中,雨点悉数被震飞一丈多远,打得四周竹竿‘噗嗤’直响。渐渐地,刑天鲤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细密的雨点落在头顶,都化为缕缕白色蒸汽,快速蒸发殆尽。

一套拳脚打好,刑天鲤浑身血气鼓荡,五尺四寸的身高(本书取一尺三十三厘米,此时身高一百七十八厘米),赫然被血气冲击得拔高了一寸左右。

刑天鲤一声轻喝,右手食指一缕热血流淌,他绕着竹笋,迅速在竹笋上勾勒了二十四道四四方方的符令。细微的金铁震荡声中,血色符令只是一闪,就被竹笋吸纳殆尽。

面色微微有点发白的刑天鲤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两金、一两银、一两铜、一两铁、一两锡,双手只是一搓,五金顿时化为极细的粉末,纷纷扬扬洒在竹笋上。

肉眼可见细细的金属粉末被竹笋一点点的吐纳进去,刑天鲤轻轻摸了摸竹笋,轻声道:“快十年啦,也不知道能养出个什么宝贝来。”

转过身,操起细细的竹竿,‘哒哒’的走出后园,到了前面院子,拉开院门,反手锁门,刑天鲤径直行出了小巷。

外面石板街上,‘啷当’铃铛响处,两条大牯牛拖着两架大车,慢吞吞的从刑天鲤面前走过。大车上,满满的尽是新鲜的瓜果蔬菜。

刑天鲤站在路边,让开两架大车。大车过处,对面街道边,一个酒铺幌子下,两条颇为粗壮的汉子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刑天鲤。

一个看似只有十二三岁,生得白皙鲜艳,极有江南水乡少女风姿的小丫头,突然从斜刺里窜了出来,轻笑着将两颗殷红的杨梅塞进了刑天鲤手中:“小李先生,自家新摘的杨梅,你吃吃看?”

刑天鲤‘呵呵’笑着,向小丫头行了一礼,顶着一道让他后心寒毛直竖的凌厉目光,细竹竿急速的点动地面,‘哒哒哒哒’的一溜小跑,呼吸间就跑得老远。

小丫头怔怔的看着刑天鲤的背影。

猛不丁的,她的耳朵被一生得颇为壮硕的妇人一把拧住,扯着耳朵拽回了路边两个码放着各色时新水果的箩筐旁。

“你这丫头,失心疯的,小小年纪就找男人!你找男人,也找个好的,找个瞎子?以后是他养你,还是你养他?”

小丫头歪着头,痛得面皮发红:“小李先生,帅嘛!”

顺着石板街小跑半里地,前方一处巷子出口处,一块油布、一架小车,两张小桌,就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柴火馄饨摊。刑天鲤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牛骨汤味,熟门熟路的走了过去,细竹竿左右一划拉,精准的坐在了一张小凳上。

也不用多废话,刑天鲤从袖口里掏出了六枚大钱,‘啪啪’有声的排在了小桌上。

馄饨摊的老板大手一抹,收下了铜钱,取了一个极大的粗瓷海碗,往里面挖了点猪油,撒了点虾皮,丢了几片紫菜,又撒了点胡椒粉,倒了点小酱油,一抹儿葱花,一瓢烧得滚开的高汤往里一倾,顿时浓香扑鼻。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意得直点头。

十八枚蛋黄大小,薄皮大馅的鸡肉、虾仁大馄饨在汤水中翻滚,大海碗轻轻的放在了刑天鲤面前,摊子老板笑道:“小李先生,请慢用。加根油炸鬼?”

刑天鲤摸了摸肚皮,就又摸出了四个大钱排在了小桌上:“加根油炸鬼,再加一颗卤蛋罢。老李昨夜没回家,晚饭自己烧的,有点夹生,没怎么吃饱哩!”

一旁小桌上,两个食客连同馄饨摊老板就齐齐笑了起来。

他们开心的说什么‘家里没有个女人,还是不行的’,‘老李整日里钻寡妇门,也不甚像话’,‘都是老相好了,带回家却也无妨’之类的荤话。

一旁一个卖炸糕的,一个卖担担面的,两个摊子老板,连同七八个食客,也都欢快的笑着。憨厚、朴质,带着一丝升斗小民特有的庸俗气的笑声,就将这梅雨天大清早让人腻歪的滞闷湿气,都驱散了大半。

慢条斯理的吃下十八个大馄饨,将油炸鬼扯成一截一截的泡在了汤水中,先咬了一口卤蛋,刑天鲤含含糊糊的说道:“自是无不可的,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李就我这么个远房的侄儿,这对不起祖宗呀。”

“诸位街坊邻居,有访到好的、宜室宜家的娘子,只管带来。”刑天鲤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大声嚷嚷道:“这老李,一大把年纪了,一天到晚不见人的,也该上个笼头啦!”

于是,笑声就越发的欢快了。

刑天鲤笑盈盈的吃饱喝足,‘哒哒’点着细竹竿儿,一边走,一边惬意的啃着那小丫头塞给自己的两颗酸得掉大牙的杨梅。

一路流着清口水,‘哧溜哧溜’的吸着气,刑天鲤顺着石板街,慢吞吞走了一里多地,到了路边一间二层高的书店。这店门楣上挂着‘高枕斋’三个大字,左右门柱上有一副门联,右侧是‘偶来松树下’,右侧是‘高枕石头眠’。

刑天鲤走进书店,一列书架下,一张摇椅旁,已经沏好了一壶新茶,放着两色点心。

刑天鲤收起细竹竿,熟门熟路的往那靠椅上一躺,轻轻的拍了拍手:“小七,继续吧,昨儿咱们,是读到了《世家本纪·曹魏世家》之《魏武纪事》罢?继续,继续,这‘孟德之好’,咱颇为好奇,感觉和咱家老李差不多呀!”

“唉,唉,东家,您听好了。”一名生得颇为机灵的书店小伙计捧着一部厚厚的书本,急忙趋了过来,坐在了一张小凳上,翻开书本,抑扬顿挫的开始诵读。

书店不大,除了这名唤小七的小伙计,只有柜台后面,有个几近六十岁的老掌柜,静静的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聆听小伙计的诵读。偶尔,老掌柜浑浊的目光落在刑天鲤身上,都会极其惋惜的轻轻摇头。

身长玉立,玉树临风,貌如潘安,性如兰芝,这些美好的词儿用在刑天鲤身上,都是决然恰当的。而且,刑天鲤的性情极温和,又是极上进好学的,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少年俊才。

奈何,天生的眼瞎,这可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刑天鲤静静的躺在摇椅上,聆听着小伙计抑扬顿挫的诵读声。他反手从书架上取了两册厚厚的书本下来,有一页没一页的翻动着。眉心微凉,两册书本上,一字一句,一旦‘看’过,就深深记在心底,再不会忘记的。

小伙计《魏武纪事》中的一个短短篇章还没读完,刑天鲤已经将两册书全部读好。他将书册放回书架,又顺手扯了两本书搁在了肚皮上,惬意而从容的翻动着。

“话说,来到这世界,十四年了。”

“错,若是打从娘胎里记事开始算起,十五年了。”

“这一方天地,这书本上记载的东西,是在给道爷我开玩笑么?魏武大帝曹孟德,曾亲率大军,七讨司马懿,战火蔓延一百二十年,后在汉高祖刘邦的调停下,双方息战!”

“西楚霸王项羽,单人,独骑,一杆长戟,横荡千军,强行刺杀汉高祖刘邦二十四次。后项羽为汉昭烈皇帝刘备兄弟三人所阻,一番大战,项羽重伤,双方收兵息鼓。”

“秦皇嬴政,颁发祖龙令,悬赏胡亥、赵高、项羽、刘邦等一众叛逆人头。啧,亲儿子都杀?呵,胡亥、赵高与项羽合流,力抗大秦追杀。时至今日,祖龙令依旧有效?”

“嚇,且不说能不能找到胡亥这些人物。就算拿下了他们的脑袋,去哪里找祖龙兑现悬赏?”

端起小小的茶盏,‘哧溜’一声一饮而尽,刑天鲤强忍心头激荡,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柜台后方,同样端着小茶盏慢悠悠喝着茶的老掌柜突然开口:“东家,这些《世家本纪》,就当做市井话本,看看就好罢!”

“自我大玉太祖龙兴以来,六百年啦,天下豪门大族,都是有数的。这些老古董《世家本纪》中的豪门大族,何曾见过?”

老掌柜摇头道:“更不要说,这《世家本纪》中,多有神圣仙佛出没。如那祖龙秦皇,十二尊金人横压天下,曾白日凌空,击碎流星。这,这,这等荒谬之事,如何信得?”

刑天鲤将手上‘看’完的书本塞回了书架,缓缓点头:“掌柜的说得有理,我听了这么几年的书,也就觉得,自我朝大玉朝建立之后,朝堂刊发的正史史书上的东西,才是有理有据,可供勘查的。而大玉朝之前嘛,多神怪诡异,大体是信不得的。”

意味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刑天鲤抓起搁在摇椅上的细竹竿,又从摇椅后面的书架上,抓下一个长长的琴囊,‘哒哒哒’的走出了‘高枕斋’。

到了书店门口,刑天鲤停下脚步,问道:“我过得迷迷糊糊的,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忘记了。那报纸……”

老掌柜应道:“租界的报纸,七日一次送来,这次的报纸,要到后日了。”

刑天鲤就不说话,他点着细竹竿儿,越过石板路,到了斜对面一间三层高,装饰颇为豪气的茶楼门口。老掌柜也转出了柜台,亦步亦趋跟在刑天鲤身后,笑吟吟的行了过去。

刑天鲤刚刚走到街道中间,书店一侧的巷子口里,早上的两条汉子又转了出来,目光森森,冲着刑天鲤打量了一阵,然后转身就走。

茶楼门前,两个衣饰整洁的小二早就候在了这里,见到刑天鲤行了过来,他们急忙抢出去几步,殷勤的向刑天鲤行礼不迭:“小李先生来了,哎,茶点已经给您备好了,还是您最爱的二十年陈的白毫银针,还是您最爱的松子糕、茯苓饼,还有九蒸九晒的山黄精。”

刑天鲤轻轻点头,跟着两个小二进了茶楼。

偌大的茶楼,一楼能摆下五六十张大桌的茶楼,已经上了七八成客人。见到刑天鲤走了进来,茶客们纷纷起身,笑吟吟的向刑天鲤问好。

“诸位安好,安好!”刑天鲤熟络的朝着声音传来处拱手致意,笑呵呵的行到了茶楼一楼正中,一个尺许高的小台子。方圆六尺的小台子,上面摆了桌椅,放好了茶点,一个细瓷的茶盏内,茶叶已经备妥,只待开水一冲,就是一盏好茶。

刑天鲤放下细竹竿,摸着桌子,四平八稳的在椅子上坐定。

老掌柜的也就顺势坐在了刑天鲤身边,接过小二递过来烧得滚开的开水壶,小心的给刑天鲤倒上了茶。

刑天鲤自顾自的解开琴囊,掏出了一架色泽古旧,看上去很有点年头的二胡,轻轻的上下摩挲了一番,操起琴弓,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偌大的茶楼顿时一片寂静。

原本只上客了七八成的茶楼,在刑天鲤入座后,神乎其神的已经满座,好些后来的客人,只能舔着脸,和先来的客人拼桌,才能勉强坐下。

琴弦响起,茶楼的二楼、三楼,那些包间面朝正中天井的窗子也纷纷开启,好些身穿绫罗绸缎的客人,纷纷探出头来。

或许是因为黄梅天的缘故,又或许是之前想到了那些不靠谱的《世家本纪》中的记载,刑天鲤今日的心情,莫名的抑郁。琴弓动处,一曲极凄凉婉转的《二泉映月》,就好似习习寒泉,悠悠扬扬充满了茶楼。

坐在一旁,正给自己倒茶的老掌柜差点没把开水冲手上。

四下里,众多茶客一个个瞪大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曲极凄婉的二胡曲奏罢,刑天鲤放下二胡,抓起小方桌上的惊堂木,‘啪’的一下拍在了桌上:“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嘿!”

“忝为黄山一散修,天都峰下得道途;芙蓉峰中承天露,光明顶上降龙虎。金水九转归华池,婴儿收拢现金丹;灵台紫府于斯辟,阳神送我入天仙!”

“诸位呵,昨日,小子已经讲完了那一部《水浒》。可怜多少豪杰!”

“小子正发愁,今日要拿哪个话本出来。昨天夜里,却突然梦到一蓝袍黑须道人,自称修炼有成的得道天仙,小子于他有缘,是以将他修炼道途中,所见所闻的一些奇人奇事,汇成了一部《蜀山剑仙传》,让小子传播人间!”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部《蜀山剑仙传》,若是能广传天下,也算这位道人,在世间留下了一道痕迹!”

“诸位听好,话说……”

一旁老掌柜,已经操起毛笔,在一空白本子上,端端正正写下了《蜀山剑侠传》几个清隽小字。

三章蜀山讲罢,茶楼内欢声雷动。

天色还早,刑天鲤也不着急离开,而是在茶楼中,和众多茶客高谈阔论。无论是市井八卦,还是官府流言,刑天鲤三言两语间,总能别开枢机,引得人嘻哈大笑。

老掌柜的捧着个铜锣,笑呵呵的绕场行走,就听得‘当啷’声响,各色碎银、铜钱不断落下。几个店小二楼上楼下的疯跑,那些包厢里的客人更是身家丰厚,听得好了,打赏的都不是碎银子,而是一两甚至二两的好锭子。

老掌柜的捧着赏银,跟着茶楼的掌柜,笑呵呵的去了里面的账房。

将近黄昏,等刑天鲤在掌声中走出茶楼的时候,他的袖口中,已经多了两个精巧的一两重小金锭子,以及五六个很有点分量的银锭。

他回到自家书斋门前,向老掌柜的叮嘱:“还是老规矩,凑齐十章了,就送去书局刊印。给他们说,这《蜀山剑仙传》,定定比那《水浒》精彩的,而且篇幅更长,要他们拿个更妥当的分成出来。若是价格不变,我是不依的!”

叹了一口气,抖了抖袖子里的金银锭子,刑天鲤嘟囔道:“红尘居,大不易。这每日里一睁开眼睛,就在闹饥荒呢。”

老掌柜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刑天鲤转过身,顺着石板街‘哒哒’走远。回到自家小巷,到了巷子底院门前,刑天鲤右手划拉了一下门锁,摇头叹了一口气:“这老李,夜不归宿也就罢了,怎的连日连日的在外奔波?”

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门前右侧墙根下,有一口大水缸。刑天鲤顺手往水缸里一掏,一条鱼鳃里扎着稻草的大草鱼就蹦跶着被他拎了起来。掂了掂这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刑天鲤喃喃道:“今天送来的鱼不错呵,得小一钱银子!”

大门左侧的门柱上,一架灯台下方是一个如意钩,刑天鲤拎着大草鱼,从如意钩下取下了一块同样用稻草扎着的五花肉。

大门的门洞里,地面上有一个布口袋,里面放了一些青红鲜椒、一颗白菜、一把紫苏、一些鲜姜大蒜,还有一些豆腐干之类的食材。

拎着鱼,拎着肉,拎着满装的布口袋,刑天鲤进了院子,直奔南面倒座房中的厨房。

细雨迷离中,一进院子,老李平日里居住的北边正房的房门敞开,堂屋中,八仙桌旁,两名身形魁梧的汉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目光好似鹰狼,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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