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说的是。”张鹏笑道:“陛下继位之初,便整饬军伍,而今各营征兵十四万,各营满编满员,再无空额吞饷之事,只是这银子花的,委实让人心惊胆战呐。”
“陛下问兵部要银子发饷?”
张鹏苦笑:“这倒不曾,陛下不是说了,京营不管如何整饬,也不多要户部一文银子,以前兵部给到京营多少粮饷,以后还是多少,本官粗算过,若照此计算,京营每年粮饷比起往年来,至少要多出一百五十万两,据说现在往各营输送肉蔬的车子络绎不绝,照这么看,估计陛下每年要从内帑支出两百万两。”
刘珝笑道:“既不要户部多拨粮饷,又不要兵部劳心劳力,大司马还费神作甚。”
张鹏叹道:“那集墨作坊所产之新物,因新奇好用,而占市场,据下官细算,集墨作坊每月纯利大约在二十到三十万两之间,折中以二十五万两计算,每年纯利大概三百万两,钱莊每年纯利若无意外,也能有大几十万两银子的进账,不过如今市场上已经出现大量仿造之物,比如香皂、香膏等等,如此一来,只怕集墨作坊的利润将会越来越少,那集墨学院还有工坊的数千劳工要养,依下官看,只怕一年后,集墨和钱莊之利润就会不足以维持新军之开销,到时候,陛下或许也该向户部伸手了。”
殷谦眉头紧锁,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要银子,户部也得能拿得出来才行,京营乃至边军缺额,各营军将吃空饷的事,满朝谁人不知,陛下聪慧,想必不会不明其中之理,满编一万人的团营,实际兵卒只有五千,这五千人,军将吃一两千人的空饷,其余三四千呢?说到底是还不是被皇家吃了,约定俗成的事,而今皇帝要满编整练,户部拿不出满编练兵的银子,那也只能是皇家拿内帑贴补,天经地义的事。”
“大司徒说的在理,上次本辅和大司徒联袂觐见,陛下和我们大谈经济之道,当真是振聋发聩,令人感慨不已啊。”
殷谦呵呵道:“经济之道,无非开源节流这四个字罢了,陛下年轻,想做中兴明主,自然渴望能彪炳史册,成为汉武唐宗一样的风流人物,在本官看来,整饬京营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多少步,实难预测,因此这节流二字,不提也罢,要落也只能落在开源这二字头上,只是开源……谈何容易。”
众官员皆沉默不言,殷谦话里深意,他们谁都清楚,只是谁也不会宣诸于口罢了。
大明开国之初,赋税收上来的现银有一千三四百万两之多,那可是经历过元末乱战,民生凋敝的时期。
可现在呢,大明立国已超百年,人口暴增一倍有余,比起立国之时,开垦出的土地更是多了不知多少万顷。
然而人口多了,土地多了,赋税少了……
而且少了不是一点,成化十九年,户部核算,入库银加起来也不到八百万两……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隐户,户部最清楚大明隐户大概有多少,说对半有些夸张,但要说三成,只少不多!
还有土地兼并,地方上的豪强、权贵、官宦世家乃至王族,兼并土地都是无所不用其极,京城这边,虽以皇田居多,但也好足有限。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敢摆到台面上来说?
真敢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估计全天下的既得利益者,能跳出来把他们全都撕碎了喂狗。
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既得利益中的一员。
再说了,就算知道说出来又怎么样?
土地兼并,古往今来,乃历朝历代之顽疾,强如汉,盛如唐,也没见什么办法抑制,大明难道就能根治历代之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