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暗,才见晴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又堆积了厚厚的云层,于是,诸天星月都被藏了起来,找不到半点儿空隙,只能纳闷着在天上生着闷气儿。
屋内很冷,虽然他们取来了暖炉,但敛尸房的阴气儿的确太重了些,即使他们守着是隔了一棉帘的外屋。
可更冷的是众人的尴尬气氛。
庄泉依然有些害怕,有些僵硬脖子频频抬头低头,似乎还觉得冷,向暖炉又靠近了些。
乐天倒想开几个玩笑,烘托气氛。
可惜,有陆余华这个专业找茬的家伙在,时刻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嫌弃着,乐天再是好脾气,也得给他弄得没脾气。
但他们却不敢向陆余华抱怨,尤其是陆余华自报归云庄的名号,被县尊樊继平亲自宴请之后,两人更需小心伺候着。
于是,埋怨自然而然便推向了带他们回来的苏妄身上,一点点积累着,等待着爆发的时候。
这便是陆余华的小伎俩,自以为苏妄的关系都在长乐坊县衙,故意挑拨他与同仁间的关系,要将他弄得人憎鬼厌,丢掉饭碗。
暖炉静静的燃烧着暗红的火焰,一块块木炭忽明忽暗,深浅不一,就像是一块块斑驳的龟甲,似乎预兆着五人的不同未来,有人注定飞黄腾达,有人注定默默无名,有人注定凄苦一生。
“驳!”
乐天轻轻拨弄了一下炉火,将底层的灰扒了扒,又添了两块木炭,忽然开口道:“庄泉,你去将门儿开个缝,屋内实在有些憋闷。”
“是,头儿!”庄泉呐呐地答着,心里偷偷开心了起来,原来,他正觉得气儿不顺,想要出去偷个懒呢。
“吱呀!”
“呼!”
一阵阴风突然从外间的楼梯直冲而下,在屋内打了个旋儿,吹得炉火晃动,似乎,庄泉开的门缝有些大。
乐天额上青筋直跳,拳头握紧,心间忽然腾起了怒火,但他强迫着自己坐下,不想在外人面前露了丑态。
“头儿,我回来了。”庄泉低着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下回小心点。”
乐天重重喘了几口气,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古怪,难道是因为吸入炭火太多,脑袋迷糊了,他的心头闪过疑惑。
“是。”
庄泉依然低着头回答,乐天也未注意,他开始运转内气,试图找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头儿!”庄泉略微提了提音调,突如其来地叫了他一声。
“嗯?”乐天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心不可抑制的生出焦躁之感,低喝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吃苦在前,平日里就我杂事最多,尚进却能随时告假?上回我家老母生病,你也拉着我去办案,头儿,你有失公允!”庄泉的声音再次拔高,在沉闷的地下室内回荡。
“有这事?”
乐天心一惊,却看到注意过来的几人,觉得颜面有着挂不住,低吼道:“今夜好好守着,有事明天说。”
乐天自忖应该能压服了庄泉,却不知这小子好似吃了枪药,依旧不依不饶,舞足蹈地,更将两个指头点了过来:“嘿嘿,有事就当场说清楚,头儿,明儿你一定又要忘记了吧!”
“你想犯上!”
乐天一把攥住庄泉指头,拗得指结咯吱响,叫庄泉痛得冷汗直冒,但他依然嗤笑道:“犯上?头儿你也天看得起自己了,苏捕头到来,以后长乐坊就没您什么事了。您啊,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最担忧的事情被人叫破,乐天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他一把提起庄泉,贴着他的脸,低吼道:“老子就算当不上总捕也还是长乐坊捕头,你一个捕快就敢这样跟老子说话,老子要把你弄下去当杂役只是挥挥的事,你是自己找死。”
乐天非常生气,已然控制不住情绪,喷了庄泉一脸的唾沫,但他不觉得是羞辱人,反而觉得是庄泉应得的,谁让他大不敬呢,心隐隐有种舒畅之感。
“是你找死!”
“噗呲!”
一把短刃猛然插入他的胸口,冰凉而尖锐,捅穿了脾脏,迅速带走了热量,乐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只觉无处不在旋转、绕圈,左右趔趄他看到了苏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你,你的阴谋。”
乐天指着苏妄高呼,想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冲杀过去,却被庄泉一脚踹得飞起,重重地撞在墙壁,又弹回了地面。
一双薄底快靴走到他面前,踩上他的脸,将乐天最后的反击踩了下去,那是,苏妄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