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宫实在是不妥帖，倒不如说像是个小聚落。

原来山头并非是全然平坦的，只是那映日湖依着的小山包挡住了后起伏的山头。

一排一排小巧的屋子和规模并不很大的殿宇鳞次栉比，屋子都是红瓦顶，殿宇则全是金瓦顶，顺应着那山的腰线，一排一排地安置着，像是一条绥带。

这里本就很高，一眼扫去无一阻碍，夜色中那些屋舍还未歇息的弟子点着灯，未点灯的，翠绿琉璃玻璃幽幽反光，两相交叠，给这座山戴上了星星冠冕。

间或有一条道路，从最高的宫殿划下来，把这些屋子又分出几个形状来，又规整又生动。

栉风目瞪口呆，直到眼睛被风吹得干涩，眨了眨眼，小声问道：“小师姐，我们怎么找卜乐师姐啊？”

游青商粗略数了数，算天宫确实弟子稀少，也就百十来间屋子，可若是要他们一间一间地寻，实在是有些难。

而且他们两个根本不像萧湘之前来，交了拜帖，走正门进的，若是被太多人发现，保不齐会有什么后果。

卜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关了禁闭，玉牒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回复，游青商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传信问她在哪。

消息理所当然地石沉大海，两人借着夜色一间一间找过，不知不觉顺着大路探到了最高的大殿。

其他的殿宇屋舍都是互相簇拥着，唯独这一座大殿伶仃矗立在顶峰，颇有一览众所小的味道。

众所周知，话本传言最爱写某某大宗有什么禁地——游青商猜这里也一定是算天宫里最不得了的地方。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都在算天宫内，为何还要单独再设一道结界禁止出入。

游青商和栉风分头围着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入口，连阵法与阵法之间衔接的空隙都不曾看到。

“这两位……道友？”

一声清甜的女声在背后突兀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似是被两人反应逗笑了，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又说：“抱歉，无意惊扰二位——你们想进去吗？”

游青商这时才缓过神打量，来人年纪看着并不大，大概也是卜乐、朱鸟的小辈一列，额上一串花哨的珠子在夜色里映着身后的灯火各自熠熠生辉。

她见游青商和栉风转头看她，很是矜持地笑笑，可颊边立马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叫人只觉得又可爱又狡黠。

游青商本来又尴尬又惊慌，她这么一问，第一时间甚至没明白过来意思：“什么？”

她并未回答，而是上前触了触游青商的发髻，说：“你的头发上有饮露花的花瓣。”

“你们是来帮卜乐逃跑的吧？”而后她眨眨眼，笑得神秘，音量像是说悄悄话，“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听这话，游青商心里顿时有了底，想来这位就是卜乐说的“里应外合”的那位“里”。

“这位道友，你知道卜乐在哪吗？”

她似乎很意外游青商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卜乐是大弟子，住所就是大殿背面的侧殿。”

有了这位帮忙，两人又是一阵风一般飞进大殿。游青商还回头望了一眼那姑娘，夜色里她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暗色的点，见游青商回头，还笑着给她挥了挥手。

修仙界对各门各宗的亲传内门总是寄予厚望，民间传言也是大夸其词，游青商觉得，怀着仰望的心态观看，总归是不真切。

就像她也曾经觉得算天宫如何触不可及，如何神秘不可捉摸，现今一看也不过是和古乾宗的大家一样，都是些普通少年人。

大殿外观呈圆形，外侧走廊竖着一根根宏伟的柱子，流畅地从面前一路隐没进后侧。可进去之后游青商才发现，这大殿并不是圆形的。

它中间宽两边窄，俨然一轮首尾相连的弯月，只是那尾端为了美观，并未弯折过去。即使从背面出了大殿，四周还是合围的大殿后墙，夜色里面显得格外肃穆。

而中心又有一座圆形的宫殿，想必这就是那座侧殿了。

游青商本来只是想试着开门，没成想她手才碰到，那门自己就打开了。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大踏步进门喊：“卜乐，我来——”

殿内确实有一人，身着红白缎锦交领，袖口和领口都掐了一圈白色绒毛，坠着一绺华彩的宝石珠子。腰带也间隔挂着串着鸟羽和宝石的链子，而这都在额饰中央那块宝石的映衬下都黯然失色。

游青商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声唤：“卜、卜乐？”

卜乐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儿都谢了，热泪盈眶地飞扑过去，珠石翠玉叮啷响成一片：“商商啊——”

跟着后面进来的栉风也怔愣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山下穿着破旧发白道服的卜乐师姐。

“卜乐师姐，原来你这么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