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既然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只能希望，他们暂时没发现，他是杨家的子孙。

寻药成功，立马就回。

到了凉山县，也就安全了许多。

可惜……

愿望总是美好的。

进入营地之后，还没来得及看清，带他离开死亡冰原的红衣黄鹂的模样，杨煊就被关进了由黑色巨石建造的监牢里。

被关的莫名其妙。

而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流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哼！宁朝官贼！”

杨煊没想到，他的身份居然比他先到了这里。

若不是透过窗户，看清了监牢外面的情况，杨煊相信，下一步等待着他的，就是砍头大铡。

流民并不是仁慈，而是暂时没空。

这处全由黑色石头建造的营地里，此刻到处是慌乱奔跑的人群，中央处冒起的浓烟，是大火烧灭之后的呐喊。

厚厚的冰雪地面上，溅落的血迹四处都是，躺在监牢五丈外的那头白熊尸体，伤口中还冒着热气，附近的十多头白狼，身体被整个拍扁，飞出的内脏和冰雪混杂在一起。

这是……

流民内讧了？

杨煊不得而知。

“邦！”

另外一侧的窗户，传来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

杨煊赶了过去，凑眼向外，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窗户的外面，是个低矮的坑洞，里面躺着一排排人的尸体。

黑甲和红甲均有，摆放整齐，在下方，是高约三尺多的干柴。

坑洞上方，站着数人。

其中一个较矮的中年男子，不停翻看着其他人抬来的尸体，摇头之后，就会被丢进来。

而那些被点头的，就会被抬到另外一侧的石头房子内。

杨煊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在筛选伤员。

能救的继续救，不能救的，就扔在这坑洞里，然后一把火……

将脸抵到窗户边，他睁大眼睛的看着坑洞内的“尸体”。

细细观察之后，再也无法淡定下来。

这下面的“尸体”之中，至少有一半人还在喘气呼吸。

“喂！”

杨煊对着坑洞上，扯着嗓子吼着。

上方的人听到呼喊，转头看了下来。

“他们还有呼吸啊！他们还能活！他们……”

还没有说的话，杨煊已经说不下去了。

坑洞上的人，满是压抑的悲怆和痛苦。

他们不是无情，是无奈。

他们看了一眼杨煊之后，也不说话，又继续做着事。

“咳咳……”

距离杨煊最近的一具“尸体”忽然咳嗽起来，贯穿整个脸庞的刀伤，夺去了他的左眼。

艰难睁开的右眼里，被血渗进去红的吓人。

他定定的看着杨煊，那里面居然带着一丝坦然。

似乎是安慰杨煊，似乎是让自己最后的时间不寂寞，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若是……若是没有办法，谁愿意这样对自己的手足兄弟。”

“漠北寒凉，物资缺乏，也无医师，极难救治，像我等这伤，也不过是浪费资源而已。”

“更何况，这样的大战之后，若不如此，其后必有大疫，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说完这些话，他好像用了所有的力气，将眼睛闭起，胸膛的起伏也慢慢低了下去。

他说的东西，杨煊都明白，只是心中，却怎么也无法排解，好像有无形的巨锤，压在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是……但是……”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仅凭一眼，就断定一个人的生死呢？

他们……这些躺在坑洞里的人，明明上一刻，还在为了自己的族群厮杀御敌，怎么能就因为受了重伤，就这样被扔在冰凉的坑洞里，眼睁睁的等着那一把火！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杨煊接受不了，也无法说服自己。

“停！给我停下来！”

战后已经平静的营地，忽然间又响起了凄厉的呐喊。

于是这些流民们，就看见监牢里，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疯狂的用手砸着长条石砌成的窗户。

当拳头血肉模糊之后，从破开的窗户之中爬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坑洞边的尸体旁，面若癫狂的朝四周疯吼着。

“救人！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