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九年,六月
天气已开始炎热,长安城内蝉鸣四起,在太极殿停尸一月的李渊,也终于要下葬了。
期间朝上朝下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毕竟国丧期间,谁都不敢惹事,除了阎立本的工部要为诸位皇子制作玉佩忙碌一些,大唐的其他官员还是很轻松的。
但对李佑而言,这一个月他过得并不轻松。
尽管已经跟众兄弟约好了轮流守灵,可国丧期间不能沐浴的规矩还是让李佑难受不已,借用一句相声的话来说,他现在的胳肢窝都是孜然味的了。
也因此,尽管知道这样想不对,李佑还是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而也就是在这一天,李佑看到了他的母亲,阴淑妃。
身为李世民后宫地位第三的女人,阴淑妃就站在长孙皇后和韦贵妃的身后,尽管未施粉黛,且穿着一身丧服,但依然能一眼窥到她的美丽,跟长孙皇后和韦贵妃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国葬上,美丽的女人一直在寻找他的儿子,等在李恪的身后看到李佑,美眸才终于亮起。
但李佑却不敢跟阴淑妃四目相对,还是那句话,当儿子的,总是无法接受自己有第二个母亲。
所以只规规矩矩的朝阴淑妃行了一礼,李佑便目视前方了。
阴淑妃也没在意,过去的三個月,对她而言是幸福的三个月,当然,不是因为她晋了位份,而是后宫终于谈论起了李佑。
大明宫的建成,陛下的噩梦,皇后娘娘的喉痛,都是阴妃娘娘的儿子解决的!
身为人母,再也没什么比听到这样的话,更让阴妃感到开心的了。
虽然她只是一个傻女人,最起码,阴弘智是这样觉得的。
而这时,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已经率领太妃嫔妃,皇子公主,文武百官,跟着抬李渊棺椁的力士们一起来到了万寿原,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唐献陵。
但这仅是第一步,因为国葬的流程是极为复杂的,哪怕仅是简单的跪拜,在此之前都要进行数十次,将李佑的脑门磕得快要脑震荡,可随着礼部尚书的高呼,他还是要和他的兄弟们一起,一次次的跪拜下去。
等到腰酸背痛,额头已经没有知觉时,属于皇子的跪拜才结束,李佑赶忙退到人群身后,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
也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燕王殿下。”
闻听此言,因为无数次的跪拜和繁琐的国葬流程,人已经昏昏沉沉的李佑精神瞬间复苏,而当他转头看去,果不其然,声音的主人正是他的舅舅阴弘智。
可如今的李佑,却已经不知道跟阴弘智说什么了。
阴弘智见状,苦笑着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李佑去看。
李佑转头看去,只见阴妃正微笑的看着他俩,当即了然:
“原来如此。”
立马伸出手,热情的拉着阴弘智的胳膊,在脸上堆满笑容,但口中的话却跟笑容并不匹配:
“母亲知道了吗?”
阴弘智满面亲切:
“怎么可能呢?你母亲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迟钝的人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我们的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李佑乖巧的点了点头:
“舅舅此言正合我意,但,真的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找我吗?”
“我可是已经做好了您这辈子不跟我说话的准备了,等到母亲觉得不对劲时,我们再上演舅甥情深也不迟嘛。”
阴弘智反手拉着李佑的胳膊:
“那怎么可以呢?我心中的疑问可是太多了。”
说到这,阴弘智眼睑微垂,看着李佑腰间的玉佩道:
“多么神奇啊佑儿,那日我刚刚摔碎了我送你的,你阿翁就给你补回来了。”
“难道,这才是你离开我的原因吗?好吧,长孙无忌那个獠奴,还真是将我耍得团团转。”
“可问题是,谁又能想到,是太上皇从中作梗呢?”
李佑深情的看着阴弘智:
“一月不见,舅舅依然是什么都不懂呢。”
“呵呵……”
阴弘智摇头轻笑:
“事已至此,懂不懂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