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读取那份临终回忆之前，我深刻地感受着自己首次对炼法的运用。

只能说不亲自上手，是绝无可能在一门技艺上取得收获的——

当然要是技术力达到能完全虚拟现实，在那种条件下锻炼的话，仅凭空想便提升实际操作的水平倒也是可行的。

不过，我现在毕竟还没法用灵之术虚拟现实，不实打实锻炼是不成了。

还好我在这种事情上的才情就是不同凡响，一学就会收获颇丰，不必长年累月去练习。

…说到运用方术炼法的实际感受，我觉得这门源头古老的技术不愧是从灵之术分支出来的，两者——至少在芒撒蒙溯的时代——存在不少共同之处。

甚至它对使用者有天赋要求：不能掌握灵之术的人，同样也使不出方术。

显然传承到现代，光界的炼金术已经和最初的模样相差甚远，也就是根本的追求得到了传递，其余方面改变颇大了。

但同样的，“物质间转换”之理，还有“平衡”等基础观念，也已经在此时成形…

只不过实际操作方术炼制法后，我发现了一个值得惊异的点——

方术和讲究“等价交换”的炼金术，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异。

没错，方术确实是炼金术的源头，但它可不是“学过”就能会的。

存在对灵之术天赋的要求，这就导出了另一个事实…

方术的运作过程中，是有灵魂参与的。

难怪对方术的运用要叫“炼法”，它真的是在施法。

因此，在先掌握了灵之术才接触方术的我看来，这门技艺在“等价交换”上，绝对与炼金术不同——

从“手中本就具备的物质”这一层面上看，它是不需要做到“等价”的。

这是我最大的收获，其意义非凡。

该如何形容？

就好比同样去商店买什么东西，炼金术是直接付足额的现款买到想要的货，而方术则属于一掏口袋感觉零钱太多想用掉，但又不够买下那东西，所以就先给了零钱现款，再用非实体货币补足差额。

物质没法等价交换，在这儿根本不是问题…

可以用灵魂补全这个差距。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芒撒蒙溯用的，压根就是一种与物质息息相关的灵之术。

当然，技术就是技术，没必要分那么清。

领悟到这一点，我的思路仿佛挣脱了轨道约束。这份知识能给我带来的助力简直太大了。

不仅是在技术层，把它运用到斗战之法上，也定然带来极佳的反馈。

芒撒蒙溯给到我的遗产不多，基本我也不会常用他设计好的范式…

乍一看，这种传承远不如札埃苏获得的大量成品方子。

但，从中窥出的这些基本技巧，自悟对方术的思考，才是对我而言真正有价值的。

不用受到前人成体系知识的束缚，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证得长生，成就不死之路，便由我独行好了。

———

咳咳，收敛往豪迈一路奔去的神思，我按捺住着手开发新招的冲动，把关注重点投回派维蒂结晶上。

通过炼法处理可以弄出记忆晶体，还可以压缩转变成别的形状，这正是因为平衡、转变物质的过程中，存在灵魂的参与。

以此消耗为代价，就可以不严守物质层面的等价交换，从而达成用纯粹炼金思维看来，简直不可能达成的结果。

哦…这么想来，只要灵魂烧得够多，物质和变化也就能随心创造了不是么？

这倒有点类似德洛约露梅达尔那一系的方式，却也同样包含了衣西然阿鲁特苏那种“召唤”的风格，甚是奇妙。

…其实要论对记忆晶体的炼制，我在用芒撒蒙溯预设的那只手对付金翅大鹏时，就已经做过一次。

但那时，毕竟不是我亲自主导，芒撒蒙溯也不可能在那个过程中附加灵魂，也就没法缩减它的体积。

此刻，派维蒂女士最后的残留正系于我手，这样便能同时让安息并物尽其用…我这样想道。

该阅读了。

传承的炼法中，顺带也包括如何读取晶体中的记忆：

只要将之靠近眉心即可。

和炼制手法本身的难度与要求相比，哪怕是没有施法能力的人，也能拿成品的晶体来读取，这点倒是相当方便。

…不过嘛，芒撒蒙溯在设计炼法时是以人的方式来构思的——我要将这东西“贴近眉心”的话，怕是有难度。

好似一块活化泥浆的我，该如何找出“眉心”这种部位？

没法子，我只能先延伸本体，先裹住晶体包在自己之内，再用灵魂探知去查看底细。

于是顺着捏造的手掌，这枚冰凉却内蕴温暖的结晶被我所容纳，渐渐在我顶部的感光球状体中定好位置。

这让我看起来大概像个台灯，不过反正这大厅里只有我在，无须介意形象问题。

唔，这感觉，就像是我要刻意在实心的本体之内造个空腔来容纳这晶体…

虽然有点别扭，但我这段时间变形练得也很是拿手了，仅是这样还算不上有难度。

并未费多大劲，记忆晶体固定在了我的…姑且称之为脑壳的位置里。

但光这样，感觉也不算贴近眉心，我并未产生正在读取记忆的体验…难道还要放点灵魂进去才行么？

这样一琢磨，我也不多犹豫，将灵魂添加到结晶里——

但是，并没有效果。

准确来说有效果，只不过里面的那道灵之术没有正常运转，仿佛还有某种欠缺。

看来我连简单运用那法术都不行么？以后可得好好搞清楚这个问题。

总之，既然注入灵魂也没法触发里面的法术，这样我到底该怎么用“眉心”去读里面的记忆？

我本身的感觉均衡分布在本体各处，没有对哪个部位存在侧重，难道我要因为身体原因读不成记忆了么…这可不成，我还是很在意派维蒂究竟藏了什么隐秘的。

既然如此，还是想想我身上有什么能代替眉心这个位置的部分好了。

重新琢磨…根据原理来看，连什么都不会，不具备施法能力的人都可以解读记忆晶体，那就说明在整个环节里，主要发挥作用的就是晶体本身，而非读取者。

可我毕竟没有眉心，这该怎么浏览记忆…

嘶…难道是用精神去读取么？

——振聋发聩，心思电转，我猛然意识到这点：

为何晶体要求用眉心去读取。

三魂七魄，其中七魄指的是七种血，也可以说是指代物质的身躯。

而三魂，则是阴神阳神元神的简称。尽管合起来才算作灵魂，却也是一种对“精神”的表述。

从芒撒蒙溯会将炼法冠以“七魄”的前缀看来，可见三魂七魄之说真的是古来有之。

那么由此来想，记忆晶体是七魄的凝聚，是“身躯”的压缩包。

然而记忆却是连贯的东西，不能单拿来看。

并且身躯没有精神去主导，便等若死尸——

所以想读取记忆晶体，需要的并非眉心，而是精神的投入，让晶体在某种程度上存在“活”的成分。

…正因如此，就算不会方术也能读取记忆，原理就这么简单。

随后的瞬间，我也意识到这七魄凝身之法和炼制记忆晶体的炼法，便是芒撒蒙溯在谋求成就不死之路上的前置技术。

就算不是前置，也属于探索中的延伸。

看这结晶，究其本质，这道方术实际上就是令孱弱的躯体，转变成了难以损坏的炼制后产物。

如果不改变躯体的外形，那么就像金翅大鹏那样，受到炼制者整个躯体都会变成结晶。

从不那么准确的角度上来说，这就是在身躯层面上实现了“有限”的长存，以及不完全的“不死”啊。

…话说，暗红的结晶…我记得先前见过的伪劣贤者之石残片也是红色的结晶——

莫非芒撒蒙溯弄出来的记忆结晶，最后被讹传成了贤者之石么…

啊，这确实是没根据的联想，但我怎么都觉得没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过就算除去无端联想，我仍能从炼法的操作流程中体会到这样的目的——

这就是走在证道之路上的先人，为了达成不死的目标所作出的尝试。

哪怕尝试没有成功，变成晶体反而连诈尸都做不到，最后芒撒蒙溯只得将其修改为侧重于功能性的招数…却也不能掩盖这炼法中，浸透了他努力与执着的事实。

想必在芒撒蒙溯生命尽头，试图施展的，他认知中定能成就不死的那道方术，便掺杂着此刻这份炼法的些许影子。

“嘿，最近倒是有不少人，直到死了才让我有机会加深对他们的印象啊…”我稍有点感慨“梅女士是这样，芒撒蒙溯是这样，还有接下来的派维蒂女士也是…之后再去看看那金翅大鹏好了…”

大家都挺喜欢留遗产的嘛，这要是没人发掘，岂不是可惜了？

不如让我来接手。

传承，即是资源也是知识。

而这样有可能助于我得证长生的知识，我完全没理由放弃。

…注意的重点转回填充在我头颅中的结晶上，我全神贯注，让精神投入记忆结晶…

这次的确没错，那“不同寻常”的感觉在我将精神刚开始倾注于结晶上的同时，就已经生出。